炭盆红彤彤的,紫芙盘着双腿坐在蒲垫上,双手支着下巴,凝神盯着火红的炭,脸被烘的红红的,嘟着嘴,不住蹙眉。萧展好笑地打量着紫芙,她不声不响来到紫蓥殿,坐在地上足有半个时辰,独自出神良久。
“哎……”叹罢,她稍微挪动了下身子,换个姿势继续望着炭火发呆。
埋头批阅奏疏的萧展闻声,抬眸一愣,见紫芙仍旧缩在地上,笑问,“紫芙,为何叹息,说与皇兄听听?”
紫芙迟缓地扭脸瞅了萧展一眼,张了张嘴,略一思忖,皱眉道,“皇兄又不懂,况此事皇兄也无法……说了也是白说。”语罢,她撇了撇嘴,再次垂下眼眸,火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一片红晕。
“哈哈……何事如此棘手,竟连皇兄都要束手?”萧展爽朗一笑,直起身子,端起茶杯轻啜一口,“若真是连皇兄都无法,说些宽慰的话,还是可以的。”
紫芙再次转头看向萧展,眼帘扑闪,想了一下,娇声道,“无事,无事,紫芙就是来陪着皇兄,偌大的殿宇,我怕太冷清了……”说着,稍一顿,想了想,又住了嘴。
“哈哈……紫芙的心意,皇兄自然明白。不过今日紫芙似有心事,有何事说来听听,为兄为你分忧。紫芙不会是人大了,藏着心事,连皇兄都不能言,从此与我生分起来了。”萧展佯装嗔怪。
见萧展如此说,紫芙一愣,终于起身,因久坐腿麻,她一跳一跳地颠到萧展案几边,坐在一侧榻上,双手边揉腿,边一本正经道,“皇兄可还记得,紫芙及笄之日,要送大礼与我?”
“那是自然,为兄允诺紫芙,怎会忘记。”萧展宠溺地抚着紫芙的发髻笑道。
“那到时将贺履初赐给紫芙。”说这话时,紫芙双眸狡黠一动,咬着字出口。
正在饮茶的萧展,一阵轻咳,他扭头抿嘴盯了紫芙一会儿,依旧耐心道,“一则贺将军已有婚约,二则堂堂一将军,怎能如此怠慢。紫芙休再胡闹,我知你与贺将军有些'过节',那也不是贺将军之过。紫芙倒是该好好反省一番,免得日后惹来祸事。”
“你瞧,我就说,此事连皇兄都无法,反而还招来一顿教导……不过,总归是有法子的,皇兄再想想可有更好的法子?”紫芙机敏地小声嘀咕。
“胡闹!好端端的,怎能拆了一桩婚事。”萧展轻斥,又语重心长教导,“紫芙再不可如此鲁莽,别出心裁惊吓为兄才是。”
“嘿嘿……这怎叫胡闹,紫芙这叫主动出击,猎获所需,怎地到了皇兄这里反倒成了胡闹。”紫芙边跳下榻退开几步,边辩解。
“听着倒是十分有理,紫芙这是打哪学来这套说辞?”萧展又气又笑。
“说辞?这可不是什么说辞。紫芙近来可是用心读书了,皇兄殿里那么多藏书,紫芙常常拿来研读,现在可是十分熟稔了,这叫出口成章。”紫芙越说越有理,底气也越来越足。
萧展一时语塞,脸上却带着笑意。他招了招手,笑道,“过来坐吧,紫芙能如此勤思,为兄甚是欣慰。”
紫芙又回到榻边坐定,嘴角挂笑,“若长此以往,皇兄每日所见的紫芙,都将焕然一新,令人刮目相看……从今往后,紫芙不再贪恋嬉戏,定要收敛心性,将那些典籍一一研读,皇兄就拭目以待吧。嗯,至于称呼嘛,不如就称紫芙为紫蓥殿学生,如何?”言罢,她俏皮地望着萧展,嘻嘻笑着。
“哈哈……”萧展又是一阵大笑,刮了下紫芙鼻头,宠溺道,“我的紫芙已非昔日吴下阿蒙,日后自当刮目相看。”
紫芙总是有法子让萧展开怀大笑,二人笑语连连。
一内侍趋入。
“陛下。”
“何事?”萧展敛起笑意。紫芙吃着小点心,喝着茶。
“去探望的人已回,带来了末药姑娘的消息。姑娘说,再休养一两日回宫,以免将病气过给正华殿众人。含儿年幼,需格外谨慎。”
“去吧。”
“她自己懂医术,怎么还病了。”紫芙小声嘀咕。
“胡话,肉身凡胎,哪有不生病的道理。”萧展笑道。
紫芙吐了吐舌头,一口吞下点心,不再言语。萧展将几碟点心移到紫芙面前,又为她续上了茶水。
另一边,末药在床上静养了两日,午后醒来,靠着枕头发呆。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四叶坐在杌凳上,正在煎药。
“我很少生病,不知为何,这次竟连着病了两场。”末药感慨道。
“今冬特别寒冷,身体受不住也是常理。近来生病的人确实不少,府里也有几人病倒了。”四叶搅动着翻腾的药汁。
“多亏有四叶在身边照顾。”说着,末药翻身坐起,探身指着药架,嘻嘻笑道,“四叶,帮我把药架上的黑匣子取来。”
四叶连忙起身,走向药架,捧着木盒回到床边,递给末药。末药笑着拉四叶坐下,“你打开看看。”
盒内躺着一对温润的白玉手镯,四叶疑惑地看向末药。
“这是给你的,在宫中侍奉时,贵人们常有赏赐。四叶你留在身边,将来若有急用,也能解燃眉之急。”末药诚恳地说。
“这太贵重,奴婢不能收。”四叶急忙合上盖子,推给末药。
“你收下吧,为了你我相识一场,你总是费心照顾我。比起这些,这手镯根本不算什么。你可别多想。”末药又将黑盒放在四叶手中。
四叶沉默片刻,终于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四叶忙起身,收好木匣去开门。末药盯着门口,好奇是谁来访。
“末药,听说你病了。”
院子里,柳无忧大声喊,并让随从将带来的鸡、羊肉送到庖屋。四叶忙着张罗,柳无忧转身进屋。她站在火盆边烤火,探身笑道,“刚才莫护跋来找我,说你病着,特意嘱咐我来陪你说说话。”
末药裹着被褥,见柳无忧红着脸站在火盆边烤火,不禁笑道,“看你如今满面红光,真是称心如意啊。”
“是啊,这些日子能吃能睡。”柳无忧嘿嘿一笑,搓着手向床边走来。
末药笑着拍了拍床。柳无忧坐下后,收敛了笑容,“世事难料,如今竟发生了这么多变化。谁能想到,半路会冒出莫护跋。”
末药轻叹一声,也感慨万千,“是啊,谁能想到,我原本只是随李穆之进京,如今却……更不用说,我离家时,也是无意间遇到了他。”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李穆之昨日离开京城,往北城去了。”柳无忧忽然提到。
末药一惊,愣了一会儿,沉声问道,“年底了,怎么突然离开?不会是战事又起了吧?”
“哦,依例巡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