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盆周围摆着红枣、柿饼,周围弥漫着焦香。一阵阵爆竹声传来,末药侧耳倾听,拨弄着炭火,想起了去年此时,她和阿姊一家,围在炕桌边,边吃边聊。
“好烫!”四叶不慎捡起一颗焦枣,却因烫手而失手掉落,她连忙双手捂着耳垂,一脸狼狈。
末药和四叶面对面坐着,两人围着炭炉守岁。末药双手托腮,目光呆滞地盯着那跳跃的炭火。
“你得先用筷夹起来,放在碗里晾一晾再吃。”末药望着四叶的窘态,忍俊不禁地提醒。
“忙活了月余,今晚总算清闲下来了。”四叶吹着枣笑道。
“往年,你们都是怎么过年的?”末药随口问。
“公子他们会进宫参加宴饮,奴婢们留在自己屋里守岁。姑娘呢?”四叶掰开枣将一半递给末药。
“我们啊……”提及此事,末药不禁笑了起来,她开始细细讲起往年情景。
“真是有趣极了!”四叶听后羡慕不已,嘴里嚼着烤得软糯的柿饼,含糊不清地赞叹道。
末药被她的模样逗乐了。
“末药姑娘在吗?”
末药连忙起身,披上毯子,开门探出头去,只见一人正站在院内。
“有何事?”
“刚才有人将这些送到府门口,说是过年了,特地送给末药姑娘的。”府里侍女将一食盒递了过来,“奴婢还要值夜,就先走了。”
“请稍等。”末药小跑着回到殿内,挑了烤好的枣和柿,装了一碗。
“大过年的,你也带些吃的回去吧,夜还长着呢。”末药将碗塞给那名侍女。
侍女犹豫了一下,接过了碗,提着灯笼,离开了。
“这些可是平日难得一见的佳肴,究竟是谁惦记着咱们姑娘呢?”四叶望着那装满的食盒,感叹连连。
末药摇头,笑道,“快别顾着看了。”
紫徽殿,萧展凝视着案几,思绪飘远。丝竹管弦之音悠扬回荡,宗亲贵戚们围坐一堂,共庆佳节。众人酣畅淋漓地饮酒,相互举杯敬酒,低声交谈。萧展本想找个借口悄然离席,但见圣上依旧兴致勃勃,他只得继续陪伴左右。
他无意间瞥见李穆之,只见他自斟自饮,神情淡然自若,不时有人上前敬酒,他都一一应对自如。平康公主萧氏坐在圣上身旁,两人侧身低语。
一个念头在萧展心头萦绕不去:倘若李穆之真的娶了柳家小女,末药会如何?他深知末药对此满怀期待。
四叶终究没能熬到子时,便早早地去歇息了。末药却依然坚守着,她伏在小几上,目光紧锁着炭火。她回想着来到京城后的点点滴滴,试图理清思绪。若李穆之真成亲了,自己又该如何打算?她需要好好打算一番。看来,明年她将会非常忙碌。萧展曾提出助她入藏药局,她并不清楚那是个什么所在,但她相信萧展。不过,话说回来,若真让她离开李穆之,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想到此,她心口憋闷难受,一阵窒息。她一直认定李三郎是末药的,但……
“你走吧!”李穆之语言冰冷而决绝,他冷然转过身去,不再多看末药一眼。
“三郎,难道你不要末药了吗?”末药胸口压得慌,疼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然而,李穆之却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头也不回地径直离去。末药焦急地想要追上去。
“三郎!”末药猛然惊醒,心中依然慌乱。虽只是一场梦,但那种疼痛却如此清晰,只有死才能解脱。她定了定神坐起身,“啪嗒”一声,一枚小药囊落在地上。她定睛望去,只见药囊里装着五味子。她伸手摸了摸腰间药囊,发现它完好无损。这是另外一枚,她原本打算缝制好送给三郎的,但还未完成他便出征了。末药俯身拾起那枚针脚并不工整的药囊。
“姑娘,公子正寻您呢。”门外侍女轻敲门传话。
末药随手将药囊塞入袖囊之中,匆匆行至门前,却又忽地转身,端起盛满枣和柿的碗。
“奴婢备好了热水,公子吩咐请姑娘移步。”侍女在门外再次低语。
“又下雪了!”末药突兀地插了一句,望向门外,只见地面落了一层薄薄的雪。
正殿内,梅花枝头绽放,暖香四溢,那是她特意为他折回的梅枝,放在他读书的小几旁。
他已换上舒适的中衣,在殿内来回踱步。末药熟门熟路走向小几,将小碗放下。移至屏风旁,如往常一般,站在那面朦胧如雾的纱屏之前,背对着他。他总说需要有人在侧,总让她这般如屏风般静立。
过了许久,屏风内没有动静。末药扭头望向那层薄纱,朦胧之中,只能隐约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身影。
“水该凉了吧?”末药终于忍不住压低声提醒。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回应。
“难不成睡着了?”末药试图唤醒他。
“将军!”
“三公子!”
“李三郎!”
末药的声一次比一次响亮,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丝毫回应。当她抱着他的衣袍站在帷幔边时,却发现他已站在浴桶旁,正低头系着衣襟。见她进来,他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
末药连忙向后退去,躲进屏风后,背对着他,“这人难道是……傻了不成?”她低声嘟囔了一句。
他走过屏风,在她身后驻足片刻,才走开。末药只觉后背一阵灼热,脸上至耳根处已是一片绯红。
她双手捧着脸颊,不断地平复着悸动。过了许久,她才转身。只见他靠在软囊上,手持一卷书。末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收好他的衣袍,欲转身离开,却不慎一脚踢在衣桁上,整个人踉跄着向前扑去。
打开殿门,一阵冷风迎面扑来,吹散了她耳边的热潮。她望向门外,只见地上的雪已积厚厚一层。
李穆之扭头望着末药离去的方向,视线移至她跌倒的地方,一个小物件静静地躺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