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一侧,末药步出,四处张望。有侍从前来传话,说是贺家公子正在门外等候。末药抬眼望去,只见贺履初笑容满面地骑坐在马上,一见她现身,便利落地翻身下马,将缰绳交给一旁等候的侍从。自巡狩而归,已有些时日未见,虽只有短暂的两日相处,但末药并未有丝毫生疏。
“怎么今日有空来此?”末药笑靥如花,问道。
贺履初起初不语,只是定定地打量着她。末药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这是你女子的装束!”
末药脸颊微红,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装扮与往日不同。平日里,她鲜少如此装扮,只因前几日四叶提及紫日将至,并讲述了许多习俗。今日,她特意换上了这身衣裳,只为应景。然而,原本约定与她一同前往积善寺的四叶,却迟迟未见踪影。
“进京这些时日,你可曾游览过京城的风光?”贺履初柔和道。
末药轻轻摇头。
“我今日特地来此,便是想带你出去走走,弥补上次落水之过。”
见末药沉默不语,“可是有何顾虑?”
“四叶同末药相约,今日一同去积善寺,可不知为何,现下还未出现。”末药如实相告。
“如此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贺履初笑道,“你可以留话给她,说你与我出去了。”
末药思量半晌,点了点头。
立秋之后,天气变得格外清爽宜人。今日,街道上年轻女子络绎不绝,她们身着整洁的衣裳,前往各处寺庙进香,祈求姻缘。
大路两侧的树木,如今已是一片浓郁的绿荫。回想起初来乍到之时,那些树木还仅仅是嫩绿的芽尖,转眼已立秋。还未抵达积善寺,远远地,便能听到寺内古钟传来的深沉而悠长的“嗡嗡”声。
“有人正在撞钟祈福呢。”贺履初轻声为末药解释道,末药听后,脸上露出了会心的微笑。通往寺庙的那条路,行人越来越多,周围满是卖香火的小摊。二人买了些香火,进入寺庙。穿过庄严的山门,绕过气势雄伟的天王殿,他们来到了大雄宝殿前。只见四周廊房环绕,中间的大雄宝殿更是重檐叠嶂,气势恢宏,香火鼎盛。高大的青铜香炉鼎上,已经密密麻麻地插满了香烛,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两人并未急于上香,而是悠闲地绕着寺院闲步。对于初次踏入寺庙的末药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新奇而神秘。贺履初便耐心地带着她四处观赏,为她讲述着一个个动人的佛教故事。末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
“请佛主保佑,父亲的病可痊愈!”
末药停下了脚步,看着许愿的女子。她已许久没有行医。
贺履初注意到了末药的神情变化,他温柔地问,“末药,你还想行医吗?”
末药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思索了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太医署会定期选拔人才,教习女医,为宫里或贵戚诊病,”贺履初娓娓道来,“末药可想去?太医署还设有扶济院,为贫病百姓义诊,会派人轮流值守。”
贺履初的话,让末药眼里满是光彩。
一左一右,两人跪坐在柔软的蒲团之上,末药双手合十,闭目凝神。一旁的贺履初悄悄扭头望向她,嘴角含笑。随后,他也抬头仰望着庄严的佛像,双手合十。两人在寺庙中流连忘返。寺内各个殿宇的墙壁上,都绘满了壁画,贺履初耐心地一一为末药讲解。
“这是药师佛,他的左右分别是日菩萨和月菩萨,他们发愿拔除众生疾苦,医治世间病痛。”贺履初的目光落在菩萨像上,语气中带着几分敬畏,“末药,你可要好好拜拜。”
末药立刻双手合十,恭敬地对着菩萨像拜了拜。贺履初扭头,笑着注视着她。
“贺公子,今日为末药讲了许多。”末药感激道。
“能为末药效劳,是在下的荣幸。”他半开玩笑地回应。
随后,二人一同走出积善寺。
李府大门口,四叶焦急地来回张望,她已等候多时,却始终不见末药的身影。当末药终于出现时,她连忙迎上前去,“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奴婢已经等了好久了。”
贺履初见末药有要事处理,便告别离去。
“到底有何事?”末药疑惑地问。两人沿着湖边小路,缓缓向凝紫院走去。
“今日,三公子早早回府,本想带着姑娘出门游玩,却扑了个空。门口的侍卫传话回来说,姑娘和贺家公子一起出去了。”四叶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三公子的脸色难看极了,奴婢这样愚钝的人都看出来了。姑娘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圆了这个场子。”四叶略带埋怨地说,“姑娘也是,这日子怎能随便和其他男子出门呢。”
“你今日为何迟迟不到?”末药反问道。
“奴婢在湖边遇到了七里,她命奴婢去凝碧院送东西,没能及时跟姑娘说一声。奴婢以为很快就能回来,没想到却耽搁了好一阵子。”四叶解释。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凝紫院的正殿屋檐下。四叶退缩在门口。末药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推开殿门,大步走了进去。
“三郎。”末药径直走向李穆之。
李穆之站在殿中央,神情淡淡地凝视着她。过了许久,李穆之才缓缓转身,走了几步后,他的脚步突然变得犹豫,停了下来。他猛地转身,几乎是瞬间便来到了她的面前,气息微微有些不稳。
“三郎。”末药再次低低地呼唤,“别生气,我原以为你今日不得空,所以才……”她稍作停顿,继续道,“我去了趟寺庙,听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然而,李穆之依然没有理会她。见他仍是一脸生气的模样,末药鼓起勇气,凑近他,双手轻轻抓在他的腰间。
“自从来到京城,我几乎从未出过门。”末药继续说着,“明年,我们一起去上香吧,或哪日得空也行呀。”
“许愿了?”他突然问。
末药微微一愣,“嗯?”
“是啊,我许了愿。”末药终于明白过来,见他仍在探询,她又补充道,“许愿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就不灵了!”
“贺公子也这么说,许愿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他还说了什么?”
“太医署正在选拔女医,我想去试试。”
一阵沉默。
“末药是李三郎的私人侍医!只侍奉我一人!”
又是一阵沉默。
“可是……”末药还想继续说服他,但话还未出口,便被他的唇堵住了。
良久,他才松开她,“院内设了案几,末药同三郎一起跪拜祈福!”他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