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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停在庄子前,丫鬟招手让管事的过来,附耳与她小声说了什么。管事点头,匆匆而去,不多会儿便提了两盏红灯笼出来。

将红灯笼悬于门上,又找来红缎做成绸花,方芷不仅要与江太医生米煮成熟饭,还要与江太医在这庄子上成亲。

红烛灼灼,凤冠霞帔,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庄子上的仆人架着江太医把他送进临时布置的新房。

刚进屋,江太医便一把推开仆人,踉跄着跑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喜烛。喜烛插在烛台上,去掉喜烛便是一把趁手的,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凶器。

仆人欲上前被方芷拦住,“夫君不会伤害我!你们出去,不许任何人守在门外,我与夫君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

仆人与丫鬟退下,方芷取下凤冠,走到江太医跟前,抓住他手里的烛台,对准自己的脖颈:“夫君想要杀了我?”

“我不是你的夫君,也不可能成为你的夫君,请方小姐自重。”

被人逼着成亲,江太医气得眼尾发红。

“送我回京,我便当今日之事未曾发生。”

方芷笑了,松开手,毫无贵女形象地坐于地上。她不在意江太医手中的烛台,也不在意江太医是否会伤害她。倒了两杯酒,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江太医。

酒是庄子上酿的,味道一般,十分辛辣,刚入口便呛出眼泪来。扭头,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不死心道:“我有什么不好?为什么不愿娶我?”

“你好不好跟我娶不娶你有什么关系?”江太医没好气道:“方小姐,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更不会娶你。”

“平南候夫人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吗?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你伤心吗?”方芷红着眼睛:“她不喜欢你,我喜欢你。她嫁给了别人,我嫁给你。与其守着一个不可能属于你的女人,为什么不转过身来看看我?”

看着方芷,江太医突然懂得了谢朝云的感受,被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长久的爱着,即便那个人不像方芷这般疯狂也是一种困扰吧。放下烛台,接过酒杯,很认真的问:“你喜欢我什么?我与你压根儿没有见过几次。若你喜欢的是我江家嫡子的身份大可不必。自我学医的那天起就意味着我不会步上仕途,我这一辈子就只会是个大夫。”

“若你只是个大夫你会娶我吗?”方芷道:“我学了医术的,我会分辨很多种草药,会磨药配药,还会简单的诊脉。我愿意跟着你,哪怕你只是个大夫。我们可以离开京城住在乡下,我很能吃苦的。”

“我不会离开京城,也不会让你跟着我吃苦,我只想知道你喜欢我什么?”江太医无奈道:“或许你以为的喜欢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嫁给我也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你还小,有机会去找真正的心上人。方小姐,你不该把你的余生寄托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

“你呢?你不是跟我一样,等了平南候夫人整整十年。”方芷侧着头,微有醉意。

江太医叹了口气,端起酒杯闷了一口,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方芷看着他笑,将手帕递给他。江太医没接,用袖子抹去,自顾自地劝起来。

“我与云娘是一起长大的,或者说云娘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方侍郎的女儿,应当知道,我母亲是江家继室,我与皇后娘娘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年岁相差很多。在我之前,江家也有男丁出生,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未及成婚便没了。待我出生时,江家这一房已经没有男丁了,我成了唯一的嫡子。”

江太医靠在墙上,恍若在说别人的故事。

“云娘的母亲与我母亲是故交,她是个医术极好的女大夫,鸢儿便是承袭的她的那一身医术。鸢儿是云娘的女儿,亦是平南侯府的嫡女。在我小的时候,但凡生病必去谢府,只因我母亲信不过别的大夫。云娘出生时,我与我的母亲就守在院子里。她被乳娘抱着,那么大一点儿,粉粉嫩嫩的。再去谢府时,她便成了我必看的功课。许是从那个时候起,我便觉得云娘是我的。”

江太医仰着头。

“云娘人生中的很多第一次都是我见证的,我人生中的许多第一次都是因为她破例的。云娘三岁时,我母亲病故了。后来,云娘的母亲也病故了,我与她成了同病相怜之人。再后来,我被家人送去书院,她被老将军带去边关。再次见面是在宫宴上,她陪在谢老将军身边,已是个十分好看的,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江太医脸上浮出笑意。

“起初,我只把她当成妹妹,觉得自己有责任,有义务照顾她。直到云娘出嫁方才明白我对她早已不是兄妹之情。然一步错,步步错,我与她终究是有缘无分。”

方芷拎着酒壶站起来:“她和离了,你可以娶她了!你就是因为她才不愿意娶我的。”

江太医抬头看着方芷,“在被你的人打晕之前我的确是这么想的,如今反倒是彻彻底底的想明白了。我喜欢云娘,既有兄妹间的喜欢,又有男女间的情意,然这份喜欢不足以让我放下一切娶她。不是我错过了她,而是我没有争取过她。云娘待我只有兄妹之情,毫无男女之意,我的喜欢于她而言是种负累。”

江太医跟着站起:“方小姐,你的喜欢于我而言也是一种负累,且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

“我对你就是真的喜欢,你是这世上唯一不嫌弃我,对我最好的人。”方芷摇摇晃晃:“我爹宠我吧?我患病的时候他把我关在房里,生怕我将病传染给他。我娘爱我吧?我生病的时候她没到我房里看过我一次,更别说照顾我。她还跟我爹说,如果我死了就再生一个。只有你,只有你不嫌弃我,给我看病,喂我吃药,还唱着歌哄我睡觉。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嫁你了!”

江太医笑了,对方芷道:“每个大夫都会如此,毕竟方大人给的诊金十分丰厚,而那时候的方小姐在我眼里只是个患病的孩子。”

方芷扑过来,江太医侧身一躲,往她的后颈劈去。力道太小,没有劈晕,反倒是从窗外飞来的那根银针让她瞬间陷入沉睡。

陆知鸢站在窗外冲他摇手:“江叔叔,鸢儿来得及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