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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切莫与景元计较!母亲说得对,这孩子自小没有父亲,怕是将侯爷当成了他亲生的。”拍拍他的衣裳:“朱老夫人那里,云娘自会帮侯爷解释。至于表妹,相信都尉府定有公断。侯爷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还要上朝呢。”

陆淮瞬间清醒,他外放两年,等的就是这一日。

临出门时,听得屋内轻声道。

“你不说锦瑶和景元都是你的孩子嘛?这血是怎么回事儿?”

谢朝云脚步微顿,青枝不由道:“侯爷也是个糊涂的,连是不是自己的孩子都闹不清楚。”

何止陆淮闹不清楚,连谢朝云都是稀里糊涂的。验血之前,她认为陆锦瑶必是陆淮的孩子,连怎么发火都想好了。

结果,陆锦瑶不是!

想起今日侯府门前流萤说的那句话,真真是一语成谶。

“夫人为何拦住侯爷?”青枝扫了眼左右,闷声道:“若那陆景元也不是侯爷亲生的,夫人正好将他们赶出去。”

“记得小时候过年吗?父亲母亲总是早早备下新衣,在新衣没有穿上身之前,抓肝挠肺。”谢朝云回头,往屋里看了眼:“我与他成婚十年,自问还算了解。信不信,此时的他已经没了跟陆景元验血的勇气。”

青枝不解,在她看来,侯府血脉何其重要,侯爷还没大度到认一个旁人的孩子。

“他不是大度,是不敢。”谢朝云捏了捏眼角:“十年,他背着我在渭南养了季婉婉母子十年,他一直以为陆锦瑶和陆景元是他的血脉,以为季婉婉对他一往情深。眼下,陆锦瑶的身份被做实,她既不是侯爷的孩子也不是朱家的孩子,那她是谁的孩子?”

青枝摇头,谢朝云笑了,笑容里尽是嘲讽。

“侯爷也不知道,就是因为不知道心里才难受。他爱了季婉婉十年,护了她十年,眼下却成了一场骗局,你让他如何自处。眼下,他已是矛盾至极,既想验血,又怕验血,既希望陆景元是他的孩子,又不希望他是他的孩子。”

陆景元的身世会成为一颗种子,在陆淮心里生根发芽,把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谢朝云没有回房,而是带着青枝去了芳菲苑。

陆知鸢盘着双腿坐在床上,流萤正给她的手指抹药。陆知鸢哈欠连天,眯着眼睛,让流萤随便涂涂就好。

谢朝云见状,本不欲进去,奈何青枝开口,将已经歪到床上的陆知鸢吵了起来。

“母亲可是为冷茹的事情来的?”

“那位姑娘叫冷茹?”谢朝云心疼的看着陆知鸢:“你若是困了就先睡,母亲明日再来。”

“不是困了,是药劲儿上来了。”陆知鸢歪到床上,拍拍身侧:“母亲若是不嫌弃,就与鸢儿一起,鸢儿还能说两句。”

与女儿同塌而眠,是谢朝云想了很多年的事情。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孩子多半是由乳母带着的,吃喝拉撒睡也由乳母和丫鬟照应。鸢儿不同,她胎里带病,常于鬼门关前挣扎。她不放心,自出生便由她抱着,直至年满周岁,被婆母送去别院。

刚分别那半年,她日日哭泣,想女儿想到心口疼,需得抱着她的小衣裳才能入睡。

一眨眼,她的鸢儿长大了,她对她并无生分,反倒是她,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挣扎间,流萤已将位于内侧的棉被拉好,催促道:“夫人就陪陪小姐吧?小姐心疾难受,有夫人照应着,奴婢们也能安心些。”

说罢,拉了她的青枝姐姐出去。

这是母女分别多年后第一次同塌而眠,谢朝云有些紧张,怕压着,怕挤着,又怕惊着。陆知鸢侧身,将脸转向谢朝云,用带着些迷糊的腔调道:“冷茹的父亲冷峰曾任渭南县丞,冷峰是朱国志的好友,朱国志被害第二天,冷峰死于非命。冷茹怀疑,冷峰的死与朱国志被害有关。”

这些都是冷茹在公堂上说的,谢朝云已经知晓,她想知道的是,鸢儿在买下冷茹时,是否知晓这些。

没有直接问,是因为她觉得她的想法有些荒唐。她的鸢儿才八岁,常年禁足于别院,怎会未卜先知。

陆知鸢咕哝着,说她买下冷茹,是因为冷茹来自渭南,她想要从她口中打探父亲与季婉婉的事情。人刚买回来,还没来得及问,朱家上门,冷茹当堂指证,她也是惊讶的很。

谢朝云松了口气。

身契的事情不必再问,奴隶市场自有奴隶市场的经营方法,为掩盖那些奴隶的真实信息,他们会伪造一些身契。有齐王做后台,这些很容易办到。

侯府与齐王府关系一般,齐王更是打从心底瞧不起陆淮,即便陆老夫人找上门,他们也不会把冷茹的真实信息说出来。

意外也好,巧合也罢,季婉婉都被送进了都尉府的大牢。

这让她觉得快意。

天刚蒙蒙亮,谢朝云和陆知鸢就被吵醒了。来的是老夫人跟前的嬷嬷,与她理论的是青枝,听对话,像是流萤挨了打。

母女二人出去时,嬷嬷正叉着腰在院里蹦跶,瞥见谢朝云方才将手放下。

“老夫人的药没了,请夫人尽快着人采买。”

陆老夫人吃的养生丸是以十几种名贵中药所制,单是那百年老参就价值不菲。从前,谢朝云为了陆淮不惜花费数万金,从各处搜罗,再托请江太医制成入口不苦的药丸。

她这般辛苦,陆老夫人却未曾念及分毫,不仅时时想着拿捏她,磋磨她,还与陆淮合谋欺骗她。

十年,他们母子将她当成个蠢的,足足骗了她十年。

如今还想让她花钱买药,简直异想天开。

谢朝云垂下眸子,淡淡道:“方子给了侯爷,库房钥匙给了季表妹,母亲的药没了,你们买就是,不必再来请示我。”

嬷嬷瘪着嘴:“夫人莫不是忘了,表姑娘眼下还在都尉府的大牢里待着呢。”

“人关了,钥匙还在,拿着钥匙去库房取钱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们。”谢朝云走到嬷嬷跟前:“您也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连这点儿小事都办不好。”

嬷嬷咬了咬后槽牙:“夫人这是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老奴可得提醒您一句,若想老夫人念着您的好,在侯爷面前为您美言,就赶紧把药买回来。若是耽搁了,侯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