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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众人中,其实也不乏家中宽裕者。

像老猎户马大爷,虽然够不着顿顿吃肉的标准,但每个礼拜能沾上三四顿荤腥,那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但像李小烽家这样,一顿整这么大排场的,那是真没见过。

这可比之前跟着领导们在王胜利家吃的那顿可要好上太多了!

光这扑鼻的猪油香味儿,那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就在众人还在愣神的功夫,英子又依次把三盘热气腾腾的狍肉饺子给端了上来。

一盘清水狍肉饺,一盘蒸狍子肉饺,一盘煎狍子肉饺。

清水狍肉饺那是给王奶吃的,上车的饺子,本来也就是专门做给要上车走的人。

李小烽站起来,先给王奶盛了一碗。

“奶,别的客套话咱就不多说了。”

“咱也不整那些虚头巴脑,煽情流泪的玩意儿。”

“我就一句话,您吃好,喝好,休息好,完事儿了您高高兴兴的回去。”

李小烽把饺子递给王奶,又盛了老大一碗鲜土鸡汤,诚恳的道。

“就是王奶,该吃吃该喝喝。”

“先甭想那其他的。”

“这会儿就是天塌下来,那也没干饭要紧。”

小胖也在一旁笑嘻嘻的插科打诨道。

王奶感慨的接过碗来,看着都在笑呵呵的注视着她的众人,眼中顿时就忍不住的蒙上了泪花。

“快吃,你们快吃!”

王奶的上下嘴唇一阵蠕动,似想要说些什么,但好一阵沉默后,最终只说出来了这么六个字儿。

看着王奶颤颤巍巍的从盘子儿里夹起老大一口血肠,众人心中,一时间也是滋味儿百般。

这第一口,夹的不是血肠。

那是满满的,对林区的不舍和遗憾啊。

林区虽不是故土,但毕竟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比起故土山西来,又能差上几分呢?

李小烽也是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王奶的感受他可太懂了。

上辈子英子在给别人家打扫卫生,突然发病没了以后,他也曾短暂外出打工过。

那种离开自己熟悉的环境,即将去往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的惶恐感,他太能感同身受了。

不过气氛也并没有一直这么压抑下去。

随着王奶的情绪逐渐稳定,开始主动和大家说话、聊天之后,餐桌上的气氛也迅速就热烈了起来。

当家的男人们在吆五喝六的划拳喝酒,你一杯我一杯互相猛灌。

女人们则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大哥和小文叔比较熟,俩人都比较文气,慢条斯理的一边吃菜,一边讨论什么配电站招人的事儿。

英子倒没去凑热闹,而是乖巧的坐在李小烽身边,一边儿笑盈盈的看着他,一边儿给他不停的夹菜夹肉,温声细语的让他多吃一点儿。

这幅情意绵绵,柔情蜜意的贴心模样,倒把李小烽都给整不好意思了。

但他偏偏又很享受这种“自己的女人,眼里满满的全都是自己”的奇妙感受,所以也就没去多说什么。

把头跟鸵鸟似的往碗里一埋,李小烽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了来自自个儿女人的爱意。

反正只要他不尴尬,那尴尬的就只能是别人儿。

再说了,他给别人的印象,一直以来也就是个小街皮子。

小街皮子干出这种没羞没躁滴事儿来,那也是很合情合理的吧~

至于小胖和二哥李虎,俩人儿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扑在饭菜上。

你一筷子老鸡腿儿,我一筷子大肘子,素菜那是看都不看一眼,一门儿心思全都放在了消灭肉菜上。

得亏是今儿个肉菜多,老刘、马大爷他们还带了其他的肉菜过来。

不然就原先李小烽准备的那几样儿,怕不是都还不够这俩人儿吃的~

……

把酒言欢,人声喧沸。

这顿饭足足吃了两三个小时,最后桌儿上别说饭菜了,就连白酒都被喝干了以后,众人方才意犹未尽的拍着肚子,结束了这场宴会。

和刚开始吃饭时的拘谨不同。

这会儿的王奶才算是真正吃高兴了,把李小烽拉在身边儿紧挨着坐下,一边儿拍李小烽的手,一边儿不停地和大伙儿夸赞他,说他真是个能干的好娃娃,仁义,还有本事。

这点儿在座的众人倒是齐齐表示赞同。

“那可真是。”

“小烽自从当了猎人以后,老李家的日子那过得真是芝麻开花儿节节高!”

“甭说其他的,光是家里这吃都吃不完的肉,那都不知道要羡慕死屯儿里多少户人儿。”

“更别提成天来往的那些大人物了。”

“就先前给小烽带了把枪过来的那个戴眼镜儿的中年人,瞅人家走哪儿身后都跟着兵娃子,那就不可能是一般人儿。”

王婶儿一边往嘴里塞炉果,一边笃定的道。

屯儿里别人儿对老李家的情况不甚清楚,老多人在背后嚼舌根子。

说是李小烽这个小混球子不过是这段时间走了大运,才整的成天这么高调的。

日后必然要翻大跟斗。

但只有她这个做邻居的才知道,她这个大侄儿有多优秀。

毕竟她是真瞄见过大侄儿在院子里打枪的,那枪法准的,连那些处变不惊的大人物都给惊到了。

那不优秀才真是见了鬼了~

……

众人又热热闹闹的胡侃了一阵。

等到堂屋里的挂钟“铛铛”的响起时,王奶才轻叹一声,和马大爷一道站了起来。

这是三点的挂钟。

再不走,马大爷就得黑天儿赶驴车回来了。

众人儿也全都站了起来,簇拥着王奶,一伙人齐齐往秃顶子屯儿口走去,要一起送王奶最后一程。

李小烽则跑去屋里,先数了十张大团结揣在兜儿里,而后又从西院儿牵了菊花青出来后,才和推着二八自行车的小胖一起出了门儿。

自行车是小胖去喊老舅的时候顺道儿借的。

他和李小烽说好了下午要去武安乡一趟,李小烽有菊花青,他可没有,不借个自行车,他就是跑死了也甭想跑到。

出了门儿后,两人就跟在马大爷的驴车后头,和大伙儿一起晃晃悠悠的往屯子外头走去。

棒槌也趁家里人不注意,偷偷摸摸的溜了出来,耷拉着个耳朵,一步不离的紧紧跟在马大爷驴车边儿上,靠近王奶的位置。

李小烽没说什么。

棒槌这狗倔,但也很仁义。

虽然跟了他,认他为主了,但还是记得这个从小把自己养大的老主人的。

偷偷跑出来,这是看见王奶要远行,特意来相送了。

他要是把棒槌给撵回去,以后指定要被这条倔狗给记恨上。

……

一路边说边聊。

到了屯口时,已经有一道人影在静静等着了。

众人皆诧异的看去。

不是别人,正是家住屯口,以打铁器为生的老秦叔。

见到众人过来,老秦叔也是赶紧就迎了过来,还从背后拿出来了一大提溜东西。

李小烽扫了一眼,都是些糖饼子、糟子糕之类的吃食。

这个年代出远门儿,带糖饼子其实是最合适的,饿了就上杯开水就能吃。

又好吃又有味儿,还不用担心路上坏掉,尤其是坐长途绿皮火车赶路的时候,尤其适合带这玩意儿。

“王奶,我也来送送你。”

“晌午小烽让小胖来刚喊我了,想让我一起去吃顿饭,给你送送行。”

“但是吧你也知道,我这身份......最好还是别和你们搅合在一起的好。”

“免得到时候连累了大家伙儿。”

老秦叔无奈的苦涩一笑,随即就不由分说的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驴车上。

“东西不多,您也别嫌弃。”

“当个路上填肚子的零嘴儿就行。”

老秦叔说完后,就又极为庄重的朝王奶鞠了一躬。

“当年的事儿,多谢您和磊叔帮忙了。”

“不然我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在咱们秃顶子屯儿住下。”

“磊叔没了之后,我没过去帮忙,也是因为我这身份的原因......”

说到这里,老秦叔顿了顿,有些羞愧的道:“还望您不要怪我。”

“我怪你干啥玩意儿。”

“你的事儿我又不是不知道,你小秦子的心思,我还能不懂?”

“这么跟我见外干啥~”

王奶从驴车上下来,拉着老秦叔的手拍了几下,而后就忽的感慨道:

“只是以后我不在了,你得更加百倍的小心了。”

“那家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过去的。”

“更何况你还得罪了那家人里头最难缠的那个骚狐狸。”

王奶说着就下意识的朝屯子里头望了一眼,怒了努嘴,一脸的鄙夷和无奈。

李小烽也顺着王奶的目光看去。

王奶所看的方向,正是整个秃顶子屯儿最宽敞、平整的位置。

秃顶子屯儿,说白了就是个夹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小村庄。

绝大多数屯儿里人,自家的房子,其实都是依托在一层一层参差不齐的地形上建造出来的。

就比如李小烽家和王婶儿家。

两家说是邻居,紧挨着,但其实高度上差了足足半米高。

王婶儿家的地面儿,都快要赶上李小烽家的院墙那么老高了。

这也是为什么王婶儿搁自家院子里,就能看到李小烽打枪的原因。

而秃顶子屯儿为数不多的那几块儿平坦地儿,则早在十几年前,就全被王胜利一家给霸占着,盖了他们家的房子。

当时村里的支书看不过去,扬言绝对不会允许王胜利一家这么做。

但后来不知为何就突然没了下文,而且整个人都变得麻木了起来,连村里大大小小的事儿都不去管了,每天话也不说一句,就跟那被抽了魂儿似的。

李小烽知道,王奶眼里看的,嘴里说的,八成指的就是王胜利一家。

但这里头到底有啥事儿,他却完全不清楚。

屯子里的大人们也是,一提到王胜利一家就三缄其口的,没人儿愿意站出来,把里头的弯弯绕绕给讲明白。

光知道嘱咐家里的后生们不要去招惹“王世仁”一家。

听了王奶的嘱咐后,老秦叔也是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俩人又搁屯子口唠了一小会儿,眼瞅着时候不早了,王奶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大爷的驴车。

临走前,王奶坐在驴车上,紧绷着嘴,无比留恋的环视了秃顶子屯儿一圈儿。

浑浊的眼泪到底还是没能绷住,跟那断了线的珍珠似的,顺着脸上的皱纹,簌簌的就流了下来。

“回去吧,都回去吧。”

“再这么送下去,我这哪儿还狠的下心走~”

王奶抹了抹眼泪,勉强朝众人挤出个笑容。

“路上可要注意安全!”

“看好包裹,别被三只手给摸了。”

“尤其是齐齐哈尔的贼,老厉害了,裹的那么严实的大媳妇儿进去,都得光溜溜的出来。”

老舅红着眼,跟王奶打了个趣儿。

“他奶。”

“处理完山西的事儿,能回来的话就尽量回来啊。”

“咱秃顶子屯儿的大伙儿,可都还眼巴巴的等着你呢~”

李母陈秀娥和王奶关系走的最近,站在驴车边儿上,也是在不住的抹眼泪。

可谁都知道,王奶这么大的年纪,这么一走,几乎是不可能再回得来了。

这也是李小烽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的给王奶整一顿送行宴的原因。

……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纵有万般不舍,但驴车到底还是晃晃悠悠的往外头走了。

棒槌想要追过去,但却被王奶抹着眼泪挥手阻止了。

她怕棒槌追上来,她真的会心肝一颤,一把将这个自家男人悉心养大的狗给抱起来一起带走。

李小烽默默的跟在一旁,也是暗暗叹息不已。

自古都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啊。

活得好的人越过越好,活的越不好的,日子越是多灾多难。

从古至今都一样啊~

……

驴车悠悠,马鸣啾啾。

送行的人,早都已经看不到了。

稍微往外走出一段距离后,一行人终于也走到了岔道口。

往下走,是李小烽要去的武安乡,往上走,是王奶和马大爷要去的曹家镇。

这也就意味着,到了李小烽和王奶最后分别的时候。

“小烽啊,你先过来。”

一路上只顾着抹眼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王奶,这时候却一脸慈祥的主动朝李小烽招了招手。

“怎么了王奶。”

“是不是有啥东西忘带了?”

李小烽赶忙凑了过去,关切的问道。

“不是。”

“奶是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李小烽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王奶突然伸出瘦削的手掌,把一串儿微微有些泛旧的黄铜钥匙,郑重其事的放在了他的手掌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