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浩话音落下，四周安静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连林舟的背影都是一顿。
钱浩攥着拳头暗暗给自己打气，下巴往上一抬。
心里莫名多出几分成就感来。
没想到吧，堂堂“小舟兽医”也有被他质问的一天。
这其实是赵明的主意。
反正这牛都口吐白沫了，多半是救不回来了。
横竖都是个死。
与其让人有机会把责任赖到他头上，不如把锅提前甩给林舟。
反正牛是死在林舟手里的。
顺带还能通过直播，降低林舟的声誉。
一举两得。
赵明告诉他的时候，钱浩其实下意识是拒绝的。
那可是“小舟兽医”，那是有真本事的。
所以当他把“小舟兽医”都质问得愣住的时候，钱浩自己都没想到他能把锅甩得这么好。
看来他还是有点表演天赋在身上的。
钱浩在心里沾沾自得。
这副模样，倒是把直播间的网友们都给唬住了。
【我怎么觉得，这个小钱兽医好像还是挺有几把刷子的，要是没点实力，也没底气这么质问小舟兽医吧？】
【实力我看不出，但是光从外表上来看，这位小钱兽医倒是比小舟兽医更像兽医一些。】
的确，钱浩穿戴整齐，一丝不苟。
身上穿着白大褂，脖子上挂着听诊器。
倒是符合大众心里对于医生的一贯形象。
和他比起来，林舟的穿着实在是……有点过于接地气了。
和钱浩相比，都不大像是个医生。
白笑在心里撇撇嘴。
什么专业，谁家兽医在农村穿白大褂啊？
都看了三天义诊了，那白大褂还干干净净，一点泥都没沾上。
跟农村的牲口打交道，能片泥不沾身？
闹呢。
【这么说来，好像真是小钱兽医要专业一点？】
【这牛的状态看起来是不太好，之前看小舟兽医给牛洗胃，哪次不是把牛折腾个够呛，这牛还经得起洗胃的折腾吗？】
直播间里猜测，质疑，讨论的声音四起。
网友和现场的村民们其实也都在等待。
等待林舟会怎么回应这位小钱兽医的质疑。
其实林舟的背影只停顿了一秒，就自顾自继续翻找起来。
片刻后，他像是终于找到了目标，这才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一眼钱浩。
“这位……同行？”
不知为何，被点到名的钱浩，脸莫名有点红。
“既然你说这是你的义诊现场，那我请问你，你看出这牛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吗？”
林舟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从后备箱里抽出了常用的洗胃工具。
——带钢架的水管。
钱浩哪知道这牛究竟是发的哪门子疯。
他不认识牛的症状，但他认识林舟的洗胃工具啊。
那可是林舟直播视频里的“老演员”了。
每次遇到牛吃错东西，吃坏肚子的时候，林舟就会翻出这套工具来给牛洗胃。
眼下看来，林舟也是这个打算。
钱浩梗着脖子，底气十足。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吃错东西，吃坏肚子了。”
“哦？”林舟轻飘飘给了他一个眼神。
嘴边扬起似有若无的笑。
这一眼，看得钱浩心里发虚，腿肚子都跟着软了几分。
难、难道不是？
钱浩心里打起了鼓。
难道，林舟是在故意诱导他？
他脸上又白了几分。
见林舟又打开工具箱，挑出其中的剪刀、镊子、手术刀等工具，钱浩当即改口。
“是它肚子里长了多余的东西，应该是瘤子！”
“对，是瘤子，它是被疼成这样的，你光是洗胃是不行的，必须要赶紧开刀手术才行！”
话音落下，林洪义睁大了眼。
周围也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人群里，网红公司的赵明暗骂了一句“蠢货”。
被林舟带到沟里去了！
赵明当然不知道这牛究竟是什么毛病，可他到底已经不是刚出校园的清澈大学生了。
他能看得出，林舟在诈钱浩！
“一会儿吃坏东西要洗胃，一会儿长了瘤子要开刀，这位……同，行，你可要想好了再说话。”
林舟抱着工具箱，继续往外拿手术需要的东西。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
钱浩被激得脑子发热。
等赵明意识到不对，想要阻止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了，是肚子里长了东西。”
“我没说一定是瘤子，但肯定是要开刀！”
钱浩斩钉截铁。
林舟抬了抬眼皮，似乎有些讶异。
看来他猜对了，钱浩心想。
幸亏他长了个心眼，在回答的时候给自己留了个退路。
——谁说肚子里长的就一定是瘤子了。
又不是那头猪！
钱浩对自己的回答颇为自得。
甚至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可林舟却没有回答他的话。
既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就在这时，去大队里打水的几个人回来了。
“水来了，水来了！”
众人赶忙让开路。
林舟也不再耽搁，哗啦啦放下手里把玩的一众手术工具，快步走回到疯牛面前。
手里，还拿着那根洗胃的“老演员”。
钱浩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还没来得及让他想明白，他就听见牛主人林洪义焦急问道：“小舟，所以这牛到底是怎么了，还能救吗？”
“洪义哥，最近家里有闹老鼠吗？”
林舟不答反问。
林洪义被问得一懵，下意识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还往院里撒了老鼠药呢。”
说罢，林洪义自己都意识到了不对。
“小舟你是说，我家这牛，是吃了老鼠药了？！”
林舟“嗯”了一声。
“要是我判断没错，应该是今早上误吃的，老鼠药在它肚子里花了点时间消化，所以来这里了才犯病。”
“有一种老鼠药对中枢神经系统有兴奋作用，会引起牛发疯和抽搐。”
林舟一边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飞快地将支撑钢管塞进疯牛嘴里，并在脑袋上固定好。
幸亏这疯牛已经没了反抗的力气，不然光是绑钢管这一步都费劲。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牛分明就是误吃老鼠药了呀！
症状都对上了！
大家心里有了判断，再看向钱浩的目光就很复杂了。
质疑的，嘲笑的，愤怒的……
不管是什么情绪，落在他身上，统一都是冷冰冰的。
就像是在审判他！
钱浩脚下一个不稳，往后退了一大步。
刚还自得的心，瞬间拔凉拔凉的。
林舟的话，就像一盆冰水，兜头给他浇了个彻底。
让他遍体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