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黄芪看的真切,只见黑暗中飞出一根又湿又软的肉管,足有三四丈长,在螳螂起身的刹那,紧紧粘住了它,接着倏地缩了回去,螳螂来不及呼叫便已消失在夜色里。
没想到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母螳螂,瞬间就被猎杀了。
“什么东西?”黄芪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黑麂惊道:“是避役,快跑。”
黄芪纵身狂奔,回头去看,只见一只巨大的避役冲将出来,嘴角还露着螳螂的半只细腿,一边咀嚼一边追了过来。
黄芪道:“像鳄鱼这么大的避役,我还是第一次见。”
黑麂道:“长见识了吧,这避役怪胃口可比鳄鱼大得多,那两只螳螂只是它的开胃菜。”
正言说间,突然从树顶垂下来一条巨蟒,张着血盆大口,幸亏黄芪躲得快,没跑多远,又一只熊精从侧边滚了出来,想要抱他的腿,黄芪点地纵起,翻了过去,刚要落脚,两只野猪精左右夹击,黄芪深吸一口气,凌空三叠纵,正从缝隙间穿了出来,两只野猪扑空,自撞了个满怀。
“怎么这么多妖怪?”黄芪望着身后紧追不舍的避役、巨蟒、熊精、野猪,惊道。
黑麂道:“兴许是欣赏月色,凑巧碰到一起而已。”
黄芪道:“真有这么巧?快看,那是……糟了,连蟑螂也成妖了。”
黑麂回头,差些没吐出来,道:“蟑螂妖倒是头一回见,果然够恶心,这些妖怪多少年没吃顿饱肉,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避役用低沉的声音唤道:“哥们,别跑,长夜寂寥,来凑桌马吊牌咯。”
黑麂道:“不好意思,我偏不喜欢打牌。”
熊精道:“喝口茶,摆个龙门阵要不要得?”
黑麂笑道:“老子不跟你们玩了,若不是施展不出法力,还怕你们这些低级妖怪,哎哟……。”
他们只顾着说话,没看清前方有一张巨大的蛛网,“啪”地一声,结结实实的撞了上去,被蛛丝黏得动弹不得。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黄芪黑麂万分焦急间,蛛网震动起来,抬头去看,一只比风车还大的蜘蛛从树顶爬下来,笑道:“晚餐有着落了。”
黑麂叫道:“怎么办?快想办法。”
黄芪也急了,道:“你问我?我却去问谁?”
黑麂叹道:“看来这次着实是活不成了。”
巨蟒熊精之类见他们被困,喜出望外,争先恐后,避役虽然没它们快,但自有绝技,弹出长舌头,后发先至,如标枪一般向黄芪射来,蜘蛛见状大怒:“虎口夺食,真是岂有此理。”
前肢一摆,缠住了避役的舌头,二妖相持不下,那舌头便横在当中,熊精野猪巨蟒蟑螂冲得太猛,都被绊了一脚,“哎哟”叫着,一齐滚了过来,先后撞在蛛网上,震得蛛网晃荡不止。
蜘蛛大喜:“三月没吃肉,一顿吃个饱。”
急忙爬过来,张开狰狞大颚,往黄芪便咬,偏偏这时候,那避役力有不逮,支撑不住,舌头既被蜘蛛钳制着,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弹了过去,巨大的身躯是何等势道,蛛丝“啪啪啪”从树上断裂,好似一张渔网,将他们全部罩在一起,团成球般,往后急速的滚落。
蛛丝越挣扎越黏得紧,众妖挤得严严实实,虽肉在嘴边,却丝毫动弹不得,一个个大眼瞪小眼,干流哈喇子。
黑麂道:“黄老弟,你看这是福是祸?”
黄芪被众妖挤在当中,被哈喇子淋得全身都湿了,道:“就算不被吃,摔也摔死了。”
黑麂叹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唉……好臭,谁放屁了?”
“不是我。”众妖异口同声道。
蟑螂忽叫道:“不好啦,前面是条河。”
“啊……。”众妖大叫,随着“哗啦”一声溅起好大的浪花,一齐滚落进了水里,这河水势很急,众妖被冲得七荤八素,往下游滚去,蜘蛛叫道:“谁来救救我,我晕船。”
避役道:“咱们都是泥菩萨过河,自求多福吧。”
“不好啦。”蟑螂又扯着嗓子叫道。
黑麂急道:“又怎么了?”
蟑螂道:“前面是瀑布。”
“你不早点说。”众妖齐叫,被水流冲出好远,滚出悬崖之外,向西望去,只见万里无云,满月如玉,赞道:“好美,啊……。”
话音未落,又急速的往下翻滚坠落,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嗵”地一声巨响,黄芪就再无知觉了。
群妖从水中挣脱上岸,将湿成落汤鸡的黄芪也拖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商量怎么个吃法,煎炸烹煮,众口难调,最后巨蟒说生吞活剥省事,众妖遂咬胳臂的咬胳臂,扯腿的扯腿,欲将黄芪来个分尸。当此之际,黄芪虽痛入骨髓,脑子里却只想着一件事:“黑麂呢?黑麂……黑麂……。”刚叫得两声,又痛得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黄芪,你醒了。”忽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唤道。
黄芪似梦非梦之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地睁开眼睛,就见一张秀美绝伦的脸靠在近前,又惊又喜,道:“灵芝,你……我……难道又是做梦?”
他已不知究竟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世界了。
灵芝伸手去戳他的脸,笑道:“你看这是不是梦?”
黄芪感觉到那温润细滑的肌肤,道:“原来我没死。”
定神看看左右,只见所在的是一处花草藤蔓结成的圆屋子,像个蛋壳般,有十余见方,屋顶墙壁都缀满了各色花草,清幽芬芳,赏心悦目。
“黑麂呢?”黄芪又问道,“他怎么样了?”
灵芝道:“你放心,他不但没事,南侯还治好了他的内伤。”
黄芪觉得脑袋还有些晕,道:“我记得,我们被冲出山崖掉进了水里,怎么会在这里?还能见到你?”
灵芝倒了杯水来,道:“是叶欢发现了你们,把你们救上来的,你伤得很重,幸好有林伯在,你才能好得这么快。”
黄芪道:“原来是这样,那些妖怪……?”
“你还担心他们呐?叶欢罚他们种一年的香菜,吃一年的香菜。”灵芝道。
黄芪叹道:“这法子果然独到。”
下了床,他活动活动筋骨,见灵芝气色比之向前要好的多,看来在妖界没有吃苦受累,便放了心,询问起她的遭遇,灵芝言道当初误打误撞进了妖界,本欲盗取百部还魂草,却被妖后所擒,幸亏叶欢求情才得赦免,言罢又问黄芪,黄芪将离开九华山的事迹娓娓道来,听到惊奇之处,灵芝关切之意露于颜色,道:“那你魂魄之伤如何了?”
黄芪道:“近些时未再发过了,人总有一死,不必以此为挂碍,既然拿不到百部还魂草,不如我们离开这里。”
灵芝道:“不行,不治好你的伤,我不能离开这里,今天晚上我们再去偷一次。”
黄芪摸摸头,道:“这不太好吧,她既不愿意,咱们另寻别的法子。”
正说间,屋外传来叽叽呱呱的笑声,藤帘摆动,几个萝卜头探了进来,笑道:“灵芝姐姐,快出来玩呐。”
看看黄芪,见黄芪看过来,又“咯咯”笑着藏了回去。
“他们是谁?”黄芪问道。
灵芝拉着他往外走,道:“是萝卜一家子。”
走出藤花屋,陡然见到阳光,有些刺痛,黄芪不自主的遮掩了一下眼睛,缓一缓,再定睛瞧去,不禁为眼前情景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