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产房门口。
周祁川像个愣头小子一样,抱着林阮就往里边冲。
“产妇进去就行了,家属止步。”
门口的护士拦住周祁川,示意他把林阮放下。
但周祁川提前打听过消息,知道医院可以陪产,非得跟着一起进去。
林阮不愿意。
她是医生,知道女人生产的时候会多么没尊严,而且她在现代听到过有些男士陪产后,因为现场过去惨烈,而嫌弃妻子的,后来影响夫妻感情。
她怀孕后激素变化,总是容易多想,担心周祁川也会这样。
周祁川看她生产在即,没有和她争执,先让林阮进了产房。
然后,他换了身医生的衣服,悄悄跟着进去。
手术室温度很低。
手术床冰凉凉的,消毒药水涂完,更是凉得刺骨。
林阮本来就紧张,这会儿被冻得手脚冰凉,就有点后悔没让周祁川跟进来。
“阮阮。”
恍神间林阮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接着,她感觉手掌被一双大手包裹住,温暖炙热。
林阮侧头,看到周祁川那张布满担忧的俊脸,心突然就放松下来了。
“周祁川,我是医生,专业的,我见过别人生产,没有很害怕……”
“嗯。”周祁川应了声,低声道:“我陪着你。”
因为是足月生产,胎位也比较正。
孕期又特意调养过身体,林阮的生产过程很顺利。
如周祁川所愿,生了个小姑娘。
就是……
林阮瞧着身旁的小婴儿,蹙眉,怎么看起来丑丑的,像个猴子……
周祁川打完热水回来,看她一脸苦涩的表情,心里紧了紧。
他快步走过来,语气惊慌:“阮阮,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没有。”林阮摇头,又看了看小婴儿,表情一言难尽:“我在广市见过一个小姑娘,白白胖胖圆圆的,好看得很,咱们闺女怎么……丑丑的,不知道像谁。”
虽然自己的孩子长成什么样,林阮都不会嫌弃,但她颜控,当然还是觉得漂亮点好,她和周祁川样貌都还行,不至于到孩子跟前基因突变吧。
周祁川看了孩子一眼:“应该是像我。”
林阮附和:“那就是怪你了,你长得丑。”
“嗯。”周祁川点头,目光扫过她干燥的唇瓣,拿着水杯递到她嘴边:“先喝口热水。”
林阮喝水。
“噗嗤”一旁冲奶粉的方舒被两人的对话逗笑,“小孩刚出生都这样,养养就好看了。”
“真的?”林阮眼睛都亮了。
方舒笑:“你刚出生和这差不多,也没影响你现在漂亮。”
“有道理。”林阮回想了一下,看向周祁川:“既然如此,孩子还是像我。”
周祁川笑着点头:“像你。”
没多久。
苏家人过来看望,周祁川怕他们吵到林阮,把孩子抱到旁边给他们看。
徐锦绣带了鸡汤过来。
许雾把鸡汤倒在碗里,照顾着林阮吃饭。
外边。
苏老爷子看着小婴儿稀罕得不行,想抱一下,被周祁川冷着脸拒绝。
理由就是‘孩子认生’。
苏老爷子无语:“这么点孩子,啥都不知道,认什么生?”
“我刚和她说我是爸爸,她点头了。”周祁川一本正经回答。
苏景明听得满头黑线,别过脸,不忍看他这副胡扯的样子。
周祁川护孩子护得厉害。
一番拉扯下,苏老爷子只能打消抱孩子的心思,好心问他。
“你俩给孩子起名了吗?”
“起了。”周祁川回了句,很认真地说:“她叫周清野。”
这名字是林远山给起的。
本来,他是想让林阮取名的,但前两天林远山突然找了两人,给了这三个字。
林阮很喜欢,他就点了头。
苏景薇啊了声,戳了戳他哥的肩膀,和他说起小话来。
“哥,这听着怎么不像小姑娘的名字。”
“我觉得这名字挺好。”周祁川耳朵敏锐,听到了,为自己闺女正名,“我和阮阮都希望她能够有充盈的底气和勇气做自己,不受任何拘束。”
这是林远山对孩子的祝愿。
同时,也是对他们的督促,希望他们能给孩子足够的爱,让她永远有底气。
医院待着不方便。
林阮住够了三天,就出院回家了。
周祁川也做到了先前承诺的照顾孩子。
半夜孩子醒了。
周祁川把孩子抱起来,担心把林阮吵醒,就跑到客厅哄孩子、喂奶粉。
有一回。
林阮半夜醒来,发现旁边没人,去客厅找人。
看到周祁川抱着孩子在客厅晃悠,嘴里还嘟囔着宝宝别吵,让妈妈好好睡觉。
那声音夹得很温柔,听得林阮忍不住笑出来。
先前打死都不愿撒娇的人,这会儿连夹子音都出来,林阮还揶揄了他一番。
周祁川被她嘲笑得没脾气,只是催她赶紧去休息。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
林阮月子期间休息得好,身体恢复得也快一些。
每天吃好喝好睡好,精神状态也好,完全没有产后情绪不稳的情况。
夫妻俩先前在外边买的四合院也装修好了。
孩子满月宴和乔迁宴一起办。
当天,林阮穿着身红色长款旗袍,明艳照人。
来往宾客很多,院子里摆了二十几桌,才勉强给每个人安置好座位。
许雾这个当干妈的坐主座。
林阮对她毫不客气,抱着小清野过来,笑眯眯地朝她伸手。
“礼物拿来!”
“你可真不客气。”许雾笑了笑,从包里翻出一个金锁,看着沉甸甸的,份量不轻,直接挂到小清野脖子上,“前阵子去了趟香江,专门给我干女儿挑的,还行吧?”
林阮握着小姑娘的手挥了挥,逗得她呵呵笑个不停。
“我女儿说还行。”
说完,林阮又朝许雾伸手,很期待道:“我的呢。”
许雾挑眉:“你多大人了,还好意思找我要礼物啊?”
林阮嘻嘻一笑,冲她眨了眨眼睛,厚着脸皮道:“我刚都看见了,你那包里还有件礼物,咱俩不是天下好么,有礼物难道不是先给我嘛?”
“你那眼睛真尖。”许雾无奈地笑笑。
她确实给林阮准备了礼物,是一个帝王紫的玉镯,颜色浓郁,看着通透漂亮。
“哇!”林阮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你这是在哪儿捡漏了吧?”
这年代帝王紫的玉镯价格还没炒起来,卖的价格很低,但这东西还是相对罕见,而且这个玉镯颜色很浓郁,整体通透漂亮。
林阮记得她在现代有一个比这个品质差点的都要三百多万,这个再过些年价格能翻几百几千倍不止。
“云省捡的漏。”许雾倒没瞒着她,还说下回要带她一起去。
林阮直接星星眼:“宝儿,你真是我亲闺蜜,咱俩一起当富婆。”
许雾又给她一个卡片:“哦,还有这个,也是送你的。”
“啥?”
林阮看着那张卡片,上边还盖着印章,但看不清写的是啥。
“我那个服装厂开起来了,这个是特殊会员卡,等门店开始营业了,可以进去拿衣服,不过……”说着许雾顿了下,又补充:\"限女款、单月限额三十件。”
“好啊,我生个孩子的时间,你干了这么多事啊?”
林阮惊呆了,对着许雾就是一通彩虹屁,最后许雾嫌丢人,强行闭麦。
小青野脸长开了。
大眼睛、高鼻梁,样貌集合了林阮和周祁川的优点,漂亮得像洋娃娃。
特别爱笑,只要有人过来送礼就笑,讨人喜欢。
一场满月宴下来,小姑娘都笑累了,送走最后一批客人后,直接趴在周祁川怀里睡着了。
“我去把孩子放卧室里。”
周祁川给林阮说了声,抱着孩子先走了。
林阮关了大门,在家里转了一圈,在后院找到了林远山。
“爷爷,宴会结束了,回屋里休息吧。”
满月宴人多,林远山不喜欢这场合,今天一直躲在这里偷闲。
听见孙女喊自己,他才笑了笑,连连点头。
林阮陪着他回屋。
半路上。
林阮发现林远山一路走得很忙,脊背也比以前佝偻了,好像很费力。
“爷爷。”
林阮扶着他的胳膊,有些担忧:“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等会回去我给你把下脉。”
“你这丫头,忘了你的医术是谁教的了?”林远山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掌,“我没事,有啥病,我自己把脉也能敲出来,我就是今天累了点。”
林阮不太放心,执意要给他把脉,却发现他的脉很虚弱。
这种脉象完全是……将死之人才有的。
“爷爷,你……”
林阮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完,眼眶大滴的眼泪砸下来,视线一片模糊。
“别声张。”林远山冲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见孙女哭得停不下来,他又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按道理来讲,我一个月前就该走的,能陪你到今天我够本了。”
“但是我一想,我要那个时候走了,你肯定又要哭,坐月子的时候哭多了伤眼睛,我就每天祈祷着自己再多坚持几天,一晃眼,我竟然坚持了一个月。”
“看到你生产,看到小野长大,我所有心愿都完成了,没遗憾。”
“爷爷只希望,无论我在不在,你都能继续幸福下去。”
有些事并非人力能改变。
林阮只是哭着,向林远山保证,她会幸福。
把林远山送回房间后,她又陪着她说了半晚上的话,等他睡着才离开。
隔天。
方舒去喊林远山吃饭,才发现老人已经去世。
他走得很平静。
不像在现代时那样,因为疾病哀嚎,最后慢慢痛苦死。
周祁川以为林阮会情绪崩溃。
但她没有,像是早早预料到了一样,有条不紊地处理林远山的后事。
葬礼按照林远山的遗愿,没有大办,只请了几个亲朋来悼念。
葬在了京市的公墓。
上一世,林阮因为胆怯,错过了爷爷的葬礼。
这一次林阮亲力亲为,作为唯一的亲属,送走了爷爷。
到最后。
林阮突然意识到。
林远山这一趟的到来,虽然短暂,但是解开了她困惑已久的执念。
所以,书官给的礼物,就是这个吗?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