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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刘文卓讲罢前因后果,君卿脑海之中灵光一闪,他思索片刻,还是提了声:“刘公子,有一事不知当提不当提。”
刘文卓一愣,忙颔首:“恩公尽管提来。”
君卿斟酌片刻,幽幽叹了声: “刘公子有所不知,前段时间京中出了件怪事。
京兆府于护城河中打捞上来数具妙龄女尸,如此几日过去,并无他人认领,京中也未曾听闻谁家有人失踪,这些尸体,想来是外地的。”
此事在京城早已不是秘密,为此百姓惶惶不安,多数妙龄女子甚至都不敢出门。
这事闹得大了,宫里那位自然知晓,下令京兆府尹七日内查出凶手,可如今七日早已过去,莫说凶手了,便是尸体,他们都没有查明白究竟是何人。
君卿此话一出,刘文卓当下便怔住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方挤出一丝干笑:“竟还有此事,我今日方到,未曾听闻。”
他知晓君卿是何意思,可心中本能否决。
君卿见他是从外地来的,所寻之人刚好与那些尸体的年龄相仿,所以便提点一下。
只因他与唐刃也在暗中查探那些女子的身份。
君卿当即便起身道:“我只是随口一提,公子莫要当真,时辰不早了,我府中尚有急务,便先行离去。
公子且在此处住下,待身体恢复,再行他路不迟。”
他与这人本就不熟,自然不会多待。
见他要走,刘文卓当下起身再次行了一礼:“多谢恩公收留之恩。”
他如今实在是没有去处,拖着这样的身体,恐怕出了此地,便要一命呜呼!
也只能厚着脸皮,暂且留下。
君卿吩咐唐辛好好照顾于他,便离了此地。
君卿虽然离开,可他的话却一直萦绕在刘文卓心头。
他忍不住向唐辛打听更多的细节。
君卿这边出了茶楼,则是直接打算回府,这天儿不知是怎么回事,见了鬼似的,十分燥热,日头顶着晒,唐毅为君卿撑着伞,低声同他道:“东家,近日来越发酷热,往年从未有如此,属下觉得,似有异象。”
听他如此说,君卿脚步慢了下来:“有何异象?”
唐毅有片刻的迟疑,君卿道:“并无外人,你但说无妨。”
唐毅垂首:“恐有旱情。”
君卿脚步顿下来,他看了一眼唐毅,随后道:“何以见得?”
唐毅道:“属下曾经历过,对此略有见得。”
君卿本来想再问,目光触及前方 ,当下改口:“此事回府再议。”
唐毅也同样看见,他抿唇,上前一步站于君卿身侧,瞬间一副防备之态。
前方,华贵的辇轿挡住了去路,轿中所坐之人正是萧怀煜。
君卿面具之下的脸沉了下来,他还纳闷呢,今日这条街怎如此安静,原来是有人净了街。
这条路是他回府的必经之路,这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片刻后,君卿收敛起心中思绪,迎了上去,弯腰行了一礼:“草民尹青,见过太子殿下。”
他并未行跪拜之礼,奴随其主,唐毅也是同样如此。
萧怀煜的护卫见此持刀上前一步,却被他制止:“今日真是巧了,竟在此遇见尹大夫。”
萧怀煜目光打量着君卿,他已然见过面具下的那张脸,看不出什么名堂。
可他不信,这世间怎会有人无论是声音还是身段都如此相似。
还有这见了他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他断定,面前之人必定是他所寻之人。
君卿目光淡然从他手上移开:“不巧,草民需要回府,自然是要路经此地。”
萧怀煜侵略十足的目光看向君卿,却是笑语言道: “听闻尹大夫医术高超,本宫今日略感不适,不知尹大夫可否为本宫诊治一二。”
他此时手中把玩着一块雕刻着辛夷花的玉佩。
那玉佩黯淡无光,色泽昏黄,上面还残留裂痕,显然是一残次品。
与他堂堂一国储君的身份绝不般配,可他却爱不释手。
君卿看在眼中,垂在衣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几欲作呕。
当初他假死脱身时只留下一具已经烧成焦炭的尸体,为了让萧怀煜相信是他,他只得摘下自己从小带到大的玉佩。
这玉佩于他而言极其重要,乃是娘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只有将此物狠心抛下,才能让萧怀煜相信那具尸体是他。
可他未曾想过,此人竟如此荒唐,竟然将此物带在身边。
尽管心中嫌恶万分,君卿还是面无表情,一副淡定之色开口:“草民不过是一介游医,岂能为殿下万金之躯诊治。”
萧怀煜轻笑了声,他起身: “呵,二弟用得,本宫便用不得吗?”
那玉佩他拿在手中,指尖轻抚,向君卿走来。
初时,因为这块玉佩,他确实相信那具尸体是君卿。
此人宁死,也不肯屈从于他,他为此怒不可遏。
可随后便反应过来,他大仇未报,又怎么可能甘心赴死。
只是他命人查探,却并无所获。
他虽心中存疑,却未找到人,也只能半信半疑,这事也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萧怀煜已逼至面前,君卿还能淡定与他对视:“太子殿下既然知道草民乃是王爷府中医者,便应当知晓,若无王爷命令,草民怎可随意为他人诊治。”
“此事简单,本宫向二弟将你讨来便是,由你做我宫中御医。”
萧怀煜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君卿藏在面具下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中一片淡然,其中看不见曾经最为熟悉的恨意,甚至未有丝毫的情绪起伏。
萧怀煜怀抱双臂,微微向前探身,幽幽叹道:“算着时日,你长大了。”
君卿猛的后退,面具下的脸色骤然苍白起来,只觉得胃间一片翻腾,几欲作呕之时,一双大手从身后探来,将他搂入怀中。
身后熟悉的气息迎来,君卿只听唐刃开口:“今日酷热,你怎出府呢?”
君卿下意识的握紧唐刃递来的手,他转头,撞入那人满目温柔的眼神之中,细看之下,尚有一丝担忧之色。
一瞬间,君卿只觉得心下安定,柔声开口:“闲来无事,便想着去街上买些零嘴。”
“天热,差人去买便是。”唐刃的手一直固在君卿腰间,他仿佛没有看到萧怀煜似的。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他二人如此亲密,萧怀煜还是忍不住沉下脸来。
君卿先他一步开口:“在此碰见了太子殿下,便闲聊几句。”
唐刃像是这才看见萧怀煜似的,他放开君卿,拱手开口:“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萧怀煜目光凝视二人,却并未计较唐刃不行跪拜之事。
倒不是他大度,而是先前萧怀策给他下了套,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口许诺免了唐刃跪拜之礼。
他纵然是有心计较,也不合情理。
毕竟堂堂一国太子,又岂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