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过来的郑秀才看着行为可疑的纪永宁几个人,问:“你们几个弄啥活着哩?”
“我们.......要结拜兄弟哩.........”纪永宁继续费劲巴拉的掐着郑喜定的人中说道。
刚说完,一抬头便和郑秀才四目相对……郑秀才的脸漆黑无比,瞬间画面静止,空气凝结。
郑秀才一脸冰霜地看着纪永宁和地上的郑喜定。他见郑喜定满脸是血,而且躺在地上不动,二话不说,提起手里的镰就要捶打纪永宁。
纪永宁几个见状,忙起身狂奔。
“先生,你听我给你说........”
“说啥说!你们几个到底对喜定弄了啥!”
“啥也没有弄啊,先生!你听我说,喜定脸上全是我的血啊!我的血啊……你看我手指头……”
“我叫你们碎碎个年纪不学好!看我不锤燃(扁)你们几个……”
“啊.......啊.......先生,不是这样的……”
那天,纪永宁兄弟几人,迎着风不停地跑啊跑,跑得很快很快……
……
林生文在牛家庄住了几日,虽然每日的农活又多又累,但他却甘之若饴。因为这几日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自在、最明媚,也最肆意的时光。
每日干完活,他都会抓一把狗尾巴草,一边学着纪满庆那样编着蛐蛐,一边走在村里的田埂上。远处夕阳余晖下,家家户户屋舍炊烟缭袅,那种无法言喻的温暖和满足就会填满他整个心房。因为他知道,纪永灵一定在院里支凳摆桌,等着他回去用饭。
不过,这种纯真简单的快乐估计也持续不了多久。大概,霍正廉很快就会接到他家说他过来西北的书信。
林生文踌躇好几次,想找机会单独和纪永灵说说话,可是纪永灵身边总是跟着纪永茹和纪永安,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这日,两个小家伙总算手拉着手跑到一边去摘花了。
林生文看着一旁抿唇思考的纪永灵,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过去,缓缓说道:“那个……过几日我就要走了……有些话,我还是想再问问你。”
纪永灵在记录完今年每亩地的麦子产量,刚起手画了个三线表,准备把这几年地里庄稼产量放一起对比,还没填数据,就听到林生文这话。
她抬起头来问:“啥话?你问就是!咋还客气起来咧!”
林生文抿一下嘴,目光直视着纪永灵,生怕错过她脸上的每个表情,问:“上回我曾问过你,想不想去京城。今日,我还是想再问一次,你想去京城吗?”
纪永灵轻轻一笑,不带犹豫地摇摇头,继续低头写写画画,道:“上回我就回答过你,今天还是一样的答案。京城对我来说,太过遥远,我对那里没有任何向往。所以,哪怕以后你再问这个问题,我还是一样地回答!”
听了这话,林生文莫名就有些失落,但并不气馁。他继续问:“你真的不多考虑一下吗?去了京城,你就不必这么辛苦,风吹日晒,日日耕种,就可以过上像城里那些贵女一样的日子!
我已经替你置办了一个小院,前头可以开医馆药铺,后头住人。凭借你的医术,应该可以赚钱!另外,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家人,那个院子足够大,能住得下你一家人!”
纪永灵闻言,抬头认真看着眼前这个清澈而真诚的少年,笑笑,问:“然后哩?在你看来,像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一样,吃喝拉撒都等人伺候,就算是人上人的日子咧?”
“你这么辛苦,难道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家的日子过得轻省些吗?”林生文问。
纪永灵摇摇头,她深邃的眼眸看着林生文,又好似透过林生文看着别人。
她伸出一只手在林生文面前摊开,说:“有些事你真的不懂!你看看我的手,是不是很粗糙,很难看?”
林生文看着面前这只手,虽然细长,指节分明,但掌心粗糙,指腹和关节处还有厚厚的茧子,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结果,他的心里莫名就有些心疼。
“这双手虽然不细腻不光滑,但它的粗糙让我感到踏实。我是靠着自己的力气和本事吃饭的,虽然辛苦,但心里舒坦。京城的生活或许光鲜,但那不是我想要的!”纪永灵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仿佛早已看透了世间繁华背后的虚无。
林生文一时语塞,他不理解,为什么纪永灵要一而再再而三如此坚决地拒绝去京城?无论是当官的,还是经商的,谁不想去京城?京城多繁华,挣钱也多,就算是去见见世面也好啊!
他有些委屈,试图再劝:“可是,你难道不想过得更轻松些吗?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不用再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
纪永灵轻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轻松?林生文,你觉得什么是轻松?是每天无所事事,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等着别人伺候?那是你们这些有钱贵人的日子,不属于我这个庄户人家的普通人。
虽然我每日劳累,但看着地里一天天长大,那饱满的麦穗、谷穗、高粱穗,我的心里就很喜悦、很踏实,日子也就有奔头。我生来就被教育“劳动最光荣”,通过劳动和创造播种希望、收获果实,是我和我的伙伴们共同的信仰。
我不需要那种被人伺候的日子,我只想靠自己的双手,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踏踏实实地过完这一生。虽然辛劳,但起码我没有依附于任何人,我是靠自己活着的。而且我也想在余生做点有意义的事。”
林生文沉默了,他的视线从纪永灵那双坚定的眼睛挪开,移向她那高挺的鼻梁和锋利的下颌骨,她的整个面庞都在彰显着独属于她的那种倔强不屈的韧劲儿。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啊!从认识纪永灵的第一天起,他就体会过纪永灵身上那种“犟”和“倔”,可是,他又在难过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