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总是穿着一件干净的衬衫,所到之处都弥漫着清新好闻的气味。
柯栋文缓缓从树林深处向时黎走来,他漫不经心地收回袖口钻出的触手,在触手彻底钻回袖子前,用两根青葱般的手指捻去了尖端那点血渍。
“学姐。”柯栋文直勾勾地望着时黎,脸上扬起甜蜜的笑容。
“呜——”时黎怀里的小狗紧紧扒拉着时黎的胳膊,身子弯成了一张弓。
时黎从小狗爪子的力度不难感受出小狗的高度警戒。
“为什么要袭击陈涟?”时黎把小狗往怀里抱了抱。
柯栋文一向随心所欲,当初一言不合就把齐明皓打残废了,她怕柯栋文看小狗不顺眼,也给小狗来一下。
小狗身子没有人抗揍,柯栋文要真给小狗来一下,小狗保准是扛不住的。
“错了,我不是袭击,我是想杀了他。”
柯栋文皱了下鼻子,一脸认真的纠正道。
“他看到了我的很多秘密,他是假的陈涟,最重要的是……他算计学姐,想对学姐动手。”
“这么多原因累加下,我想杀他,不是很正常吗?”
乍一听,柯栋文有理有据,似乎难得不滥杀无辜了。
但仅限于乍一听。
“知道他算计我……你在一旁蹲半天了吧?这么老半天没动手,直到刚刚才出手,什么原因?”时黎脑子十分清醒。
柯栋文闭了下眼,叹了口气。
“学姐不是都已经有猜测了吗?干嘛还要问我,给我一个狡辩的机会吗?”
时黎心里确实有了一个猜测,但真的从柯栋文嘴里得到确认时,她心里还是难受了一下。
“柯栋文,你就算伪装得再像也没法真的变成人类。”时黎盯着柯栋文这张完美无瑕的脸蛋,声音都在颤抖,“你和玫瑰女王一样,都是被排斥的异类。”
“说排斥我觉得不太合适,恐惧才比较贴切。”柯栋文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时黎身前,轻声问道,“你在恐惧我吗?学姐。”
“就因为我杀了……岳梨姐姐?”
树林中,艳丽的玫瑰无风自动,像是摇头晃脑的小孩,好奇地张望着,肆意地嘲笑着。
“学姐,我从始至终的愿望都是把你变成我的同类,而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柯栋文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试图抚摸时黎的侧脸。
浓郁的,粘稠的,贪婪的情感宛若不见底的深渊,要将时黎溺死在其中。
“啪!”
时黎毫不留情地拍掉了柯栋文的手。
锁链长枪颤动着恢复长枪形态,飞到时黎手中。
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长枪也发出了轻微的嗡鸣。
“你先离开吧。”时黎突然变出一个被打乱的魔方,把它往复原的方向拧了一下。
“叮——”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小黄狗从时黎怀里消失不见了。
“你要和我打?”柯栋文眼里划过一丝意外。
说起来,这么长时间了,时黎还真没和柯栋文对上过。
她一直都知道柯栋文很强,能躲就躲着,能软办法解决就稍稍服个软。
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和柯栋文兵戎相见。
时黎两只手前后握着长枪的长柄,将枪头对准柯栋文,银色的枪头上清晰映出柯栋文有些扭曲的面孔。
柯栋文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他抬起一只手伸到脖子后面,将人皮扯开了一条裂缝,四五根手指粗细的触手从裂缝中接连钻了出来,环绕在柯栋文周身。
“非要使用暴力才能解决问题吗,学姐?”
柯栋文眉间满是挥散不开的纠结。
时黎不再回答,举起长枪直接挥向柯栋文的脖颈。
时黎下手狠辣,柯栋文不得不向后躲避,他的触手没有主动袭击时黎,而是一直保持着防卫的姿态。
“学姐为什么不想和我成为同类呢?”
柯栋文茫然地问道。
“永生,强大,不用再辛辛苦苦地为了生存而奔走东西,这样不好吗?”
“叮——”
回答柯栋文的是时黎凛冽的枪头。
柯栋文的两只触手在保护脖颈的时候不小心被枪头划到,两条触手上被划出了长长的,外卷的伤口。
“嘶——”柯栋文一下就红了眼睛。
柯栋文是不怕痛的,又或者说作为一棵植物,他被伤害过太多太多次了。
但当时黎伤到他的时候,他却身心都格外疼,疼得像是在被火烤一样。
“学姐,我讨厌你,好讨厌你。”柯栋文喃喃道。
柯栋文后颈的裂缝突然间被数十根触手撑开,这些触手,像箭一样,同时冲向时黎!
“叮!叮!叮!”
时黎后撤了半步,转着长枪堪堪顶住了这些锋利且迅速的小触手。
“轰!”
但不等时黎喘息,几根缠绕在一起,有成年男性大腿粗的麻花触手从侧面一下将她抽到了树林里!
“砰!”“砰!”“砰!”
时黎的身体连着撞折了三棵小树才停了下来。
“哇!”
铁锈味涌上喉头,时黎吐出了一大口血水。
时黎眼前花白了一瞬,模糊的视野中,那根粗粗的触手麻花像蛇一样,再度向她袭来!
“叮——”
时黎甩出锁链长枪,枪头直直扎入那数条触手之中,将麻花扎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漏洞。
紧接着,锁链像绳索一样,将触手们捆住,试图硬碰硬,纯靠力量比拼阻拦它。
锁链长枪有点能耐,但不多。
触手刚被捆住之时,攻击趋势延缓了片刻,但仅仅几秒钟,锁链便“砰”的一声被触手撑开了!
难搞。
时黎立刻收回锁链长枪,取出魔方,将其按照复原的步骤拧了一下。
触手扑了个空,时黎像只狡猾的兔子,再一次从柯栋文手底下逃脱了。
柯栋文收回触手,慢慢地走到时黎消失的地方,他蹲下身子,轻轻触碰了下时黎砸出来的泥坑。
泥坑旁的大树下,一簇粉色的玫瑰开得烂漫。
……
“汪汪汪!”
时黎一睁眼,小黄狗就扑了上来,拿头蹭她的腿。
“唉!痛痛痛!”时黎脸一白,揪住小黄狗的尾巴,把小狗拉到了另一边。
小黄狗看不懂脸色,看时黎拉它,还以为跟它玩呢,又摇着尾巴屁颠屁颠地扑了过来。
时黎:“……”
招架不住热情小狗.jpg。
时黎回到白婆婆家里时已经临近晚上了,遥遥的,时黎就看到何覆水一脸菜色地坐在门口揪花瓣。
“时黎死了。”何覆水哭丧着脸揪下粉色玫瑰花的一瓣。
“时黎没死。”
……
“时黎……死了!”
何覆水泪眼汪汪的揪下了最后一片花瓣,然后身子往椅子上一摊,两只胳膊无助地耷拉下去。
时黎:“……”
时黎三两步走上前,直接就给何覆水脑袋上来了记大比兜。
“好好的,你咒我干……”
不曾想,何覆水比时黎反应还大。一看到时黎,何覆水就瞪圆了眼睛,发出了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闹鬼了!”
时黎:“……”
有的时候就还挺想报警的。
时黎去西郊农场赴约的事在出发前没有告诉任何人。
早上一醒来,所有人都找不到时黎时,第一猜想就是时黎找到线索了,可能要独自一人去查看一下。
唯有何覆水,坚定地认为是有人来找时黎寻仇了。
时黎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个为什么会给何覆水留下了如此“混不吝,爱混社会”的印象。
“回来就好,你去干嘛了呀?真是担心死我了。”何覆水披着件毯子,捧着杯热茶,担忧地问道。
在他对面,时黎呲牙咧嘴,自顾自给自己青紫一片的腿上药。
“去了趟西郊农场,陈涟骗我过去的。他投靠玫瑰女王了,想从我手里搞到岳梨留给我的笔记本。”
何覆水端着茶杯,愣了足有半分钟。
“投靠玫瑰女王?啊?”何覆水拔高语调,神色中满是震撼,“什么意思,他不跟我们玩家一伙了?”
“碟中谍呗!写作玩家,读作走狗。”时黎拿着药酒擦过腿上受伤的部分,药是冰凉的,但药擦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疼得时黎连连倒吸冷气。
“他这么厉害,把你打成这样了?”何覆水眉间的忧郁更甚了,似乎在想,时黎这么厉害都被伤成这样了,那他未来要是对上陈涟了,不得光速滑轨。
“不是,陈涟我还是对付得了的,他没那么强,如果不是玫瑰女王给了他点额外的空间能力,他今天已经被我干掉了。”
时黎摇摇头,随手将沾满药酒的棉花球扔到了地上。
“我是被柯栋文打伤的,他很强,要不是我有一个保命道具,现在我就回不来了。”时黎语气平淡地说道。
何覆水的嘴巴张成了个“o”字。
“不是,啊?小柯不是你朋友吗?你们两个小朋友闹矛盾了?”
“谁跟他是朋友啊?道不同不相为谋。”
时黎撇了撇嘴,她是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她和柯栋文哥俩好。
何覆水嘴巴大得可以塞下一个鹅蛋了,时黎看了他一眼,好心肠地从下往上,重重拍了下他的下巴,帮他合上了嘴巴。
“哎哟!”
何覆水的下巴被时黎一巴掌拍得通红,何覆水委屈地揉了起来,一边揉一边小声说道。
“你这一趟一下和两个人闹翻了,咱们玩家本来就不多,加起来都打不过玫瑰女王。这下可好,又少了两个同伴。”
“那你要不也去投靠玫瑰女王?被那朵大花榨成人干,你就老实了。”时黎凉凉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