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兰德审判是每三天一次的大众审判,法庭会从众多案件中挑选出有分歧,或者说在民众看来有意思的案件交给人民大众进行审判。
审判过程是法庭先挑选三名和案件受审人有关系的人做为法官,法官在看完完整案件后投票选择判处受审人有罪或无罪。三人中只要有一人判处与其他人不同,审判便进入第二步——大众审判。
大众审判就是之前的投票环节了,全体奥兰德帝国的人民都可以投票,投票时间为十分钟,投票结束如若判处有罪的人占比高,受审人和判处无罪的法官都会被判处死刑,如若无罪,则受审人当庭释放。
但奥兰德审判从第一次审判开始到今天为止,还没有当庭释放过任何一位受审人,不管案件轻还是重。
讲台上,有着棕色卷发绿色眼眸的文化课老师温和地授业解惑,讲台下,时黎疯狂翻阅着书籍,补充着对奥兰德帝国的背景知识。
不出意外,她和另外两人怕是被音乐盒卷入领域里了,以领域的鸟性,极有可能三天后下一次奥兰德审判的法官就是他们仨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搞清楚半个月后受审的是哪位倒霉蛋……
才怪。
这种审判就是逼着法官判处受审人有罪,即使在审判前她找到另外两人,三个人商量好一起判受审人无罪,这种所谓的“商量好”也是一种对人性的赌博。只要是涉及人性的,变数就会很大。
再说了,这种所谓的大众审判于时黎而言,本身就是错误的无趣的玩意,她就算审判,估计也会在有罪or无罪中选择or。
“时黎,下午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讲台上的文化课老师温柔地说道。
时黎听到自己的名字时抬起头,和文化课老师漂亮的祖母绿眸子对了个正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微微一愣。
“好的,艾诺莎老师。”时黎的嘴巴先大脑一步开口回道。
文化课老师笑了笑,精致的笑颜让人不自觉就会心生好感。
艾诺莎老师授课完毕离开教室后,班级里的小猴子们又闹腾了起来。这些同班同学除去审判时,一个个看上去偏激又冷漠,其他时候和普通小孩没什么两样。
“艾诺莎老师不愧是最顶尖的贵族,长得漂亮谈吐又高雅,最重要的是她对待我们这些卑微的平民也一视同仁。”时黎的后桌双手托腮感叹道。
“是啊,也不知道未来哪个贵族会有这个好福气娶走艾诺莎老师。”小胖咧着个嘴,憧憬地说道。
时黎从对艾诺莎老师诡异的熟悉感中抽出身来,本来不想怼小胖的,但一想到这里很有可能只是个幻境构成的领域,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为什么一谈到优秀的女性就老是要歪到谈婚论嫁啊?”
小胖张着大嘴,卡了壳,他没想到时黎这么点小事也要揪出来怼他,因此也没提前想好对策,直接被时黎问住了。
“我,我没什么其他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说。”小胖面露尴尬。
“时黎你今天吃火药了吗?说话怎么这么冲?”之前被时黎吓到的女生见小胖也被怼了,立刻出声帮小胖说话,拉小胖做盟友的算盘打得时黎想听不见都难。
“关你啥事啊?我不但喜欢吃火药还喜欢吃眼珠子呢,尤其是你这种眼珠子跟玻璃球似的,一看就好吃。怎么?你要请我吃吗?”时黎可不惯着她,直接原地发疯。
时黎这人说疯话的时候表情都不带变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人,看上去表现得似真似假的。
女生哪里是她的对手,时黎一说完,她别说继续帮小胖说话了,直接脸一白眼睛一红,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时黎的身份是这个班级的班长,要不是在讲台座位表上看到了自己名字后面的标注,时黎还以为她的身份是个什么校园霸凌受害者呢!亏她还老早思考了一下,之后半个月里是避开霸凌者锋芒还是一怼到底。
时黎用一整个白天的时间摸清了奥兰德帝国,简而言之,这是一个极度崇尚阶级与秩序的国家。
贵族比平民优越,高等级贵族比低等级贵族优越。越高贵的贵族所受秩序越小,阶级越低的人,所受秩序就越多越严。
在奥兰德帝国中,秩序不是白纸黑字的法律条框,而是奥兰德法庭上贵族法官的一言堂。
这样来看,全体民众可以参与的奥兰德审判如此受欢迎但也有迹可循了——因为这是平民在这个阶级严苛的社会中,唯一不用遵从阶级尊卑的机会。
奥兰德审判是一个很有意思也很聪明的全民活动。
讲道理,如果所有法庭上审判都只能由贵族法官进行决断,那那些有损平民的日益积累的审判必然会将阶级对立性推到风口浪尖,以至于导致低阶级人民“沉默中爆发”的事态。
但如果每隔一段时间,举办一次奥兰德审判,那贵族就可以拉全国人民下水,让那些即使对案件评判不满的人找都找不到反抗寻仇的对象。
今天晚上市中央大礼堂有某位大贵族的演讲,因此学校比平时早了半小时放学,好让学生们可以及时回家换好礼服,前去聆听大贵族的教诲。
一放学,时黎硬着头皮,逆着放学的人群,来到了艾诺莎老师办公室门口。
“咚咚咚!”时黎礼貌地敲了敲门。
时黎确信自己敲门敲得很响,但办公室里并没有传出半点搭理她的声响。
时黎侧身趴在门上仔细听了一番后,确信办公室没人后,她尝试性地拧了拧门把手——
“咔嚓。”
艾诺莎老师显然没有什么防盗意识,不过转念想想,在这样一个阶级至上的国度里,做为一位贵族,活得天真浪漫点好像也没啥问题。
作为全校唯一的贵族,艾诺莎自然拥有着独间办公室这种小小的特权。
艾诺莎的办公室大约二十来平米,里面放置着实木办公桌、铺着软垫的转椅、塞得满满当当的储物柜等常见的办公家具。
艾诺莎离开办公室前应该比较匆忙,办公桌上散乱地放着一沓又一沓的卷子,批改过的和没批改过的混在一起,也不知道她等会回来要怎么整理。
时黎捡起一张卷子,卷子上的题目是关于奥兰德帝国历史的内容,时黎光是看一眼,脑袋就“嗡嗡”地疼。
时黎又捡了几张卷子,在捡到第五张时,她突然发现,卷子下面藏着一本倒扣着的硬纸壳图书。
时黎立刻脑补了一出年轻小老师上班时间偷看小说,突然领导敲门,小老师情急之下慌慌张张用卷子把小说藏起来,前去开门的小剧场。
时黎眼疾手快地把倒扣的书翻了过来,也几乎同时,她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轻微的、熟悉的脚步声。
……
艾诺莎一手抱着文件夹,一手迅速地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帘。她本来在办公室安心等着学生来找她,没想到校长突然造访把她叫走了。尽管她紧赶慢赶,用最快的速度和校长进行了任务工作的交流,但还是比和学生约定的时间晚了十几分钟。
艾诺莎的愧疚在转过走廊,看到乖巧的女生背靠着她的办公室门,拿着书背书时达到了顶峰。
“哎呀,我没锁门啊!你怎么不进去坐着等我。”艾诺莎走上前,抬手温柔地揉了揉女生的脑袋,然后揽着她的肩膀,带她走进了办公室。
“……因为……”女生低着头嘀咕了一句,艾诺莎身子一僵,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内容。
“你说什么?”艾诺莎轻声问道。
女生抿了抿唇,用蚊子般的声音说道:“因为艾诺莎老师是尊贵的贵族,私自进贵族的房间是不合秩序的行为。”
秩序,是奥兰德崇高无上的东西。
艾诺莎在学校任职半年了,她平日里待学生们极好,她自以为在这样的相处下,孩子们会放下对那些阶级秩序刻的板遵从,但如今看来,似乎是她想多了。
艾诺莎眉眼里满是哀愁,她把时黎拉到转椅旁,按着时黎的肩膀,让她坐到了转椅上。她则半蹲下来,单手撑着办公桌,平视着时黎的眼睛。
“时黎,你是被今天的奥兰德审判吓到了吗?”艾诺莎关心地说道,“不要害怕,你是了解老师的。老师和那些鸡毛蒜皮都要计较的贵族们不一样,老师是向着你们的。”
时黎茫然地望着艾诺莎的眼睛,望了一会儿,又有点自卑地垂下了脑袋,小幅度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副不知道想表达什么的姿态。
“傻孩子。”
艾诺莎叹了口气,一切难以言表的情绪都淹没在了叹气声中。她对这副表情的时黎无可奈何,只能一把紧紧抱住时黎,狠狠揉了揉她的脑袋。
“算了,先不说这些了,我叫你过来是想跟你嘱咐点事情的。”艾诺莎从墙角拖了把木椅子过来,刚拖过来一转身就看到时黎像兔子似的地从转椅上跳了下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办公桌旁边。
艾诺莎先不由分说地把时黎重新按回了转椅上,自个则坐在了木椅子上。
“老师!这样不好!”时黎小声说道。
“没什么不好的,让你坐就坐,又不是王位,哪有那么烫屁股的!”艾诺莎丝毫不在意地说道,在她说到“王位”时,时黎稍稍睁大了下眼睛。
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有点意外。
艾诺莎老师似乎比她想的,还要离经叛道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