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鹬蚌相争
郑贺珍自打出生起,便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因出身显赫,又实在貌美,自入宫起便独受圣宠。
二十多位妃嫔同时入宫,陛下偏就只宿在她的凤藻宫,她承宠之后,也没被赐避子汤,这不就是在许她怀上龙胎吗?
入宫之前,郑庆便告诉过她,当今这位陛下,处事狠厉,却又十分护短,中宫皇后便是在他早年尚未登基之时,给过他青眼,才有如今圣宠,让她务必要将陛下哄好,来日富贵便是无可限量。
郑贺珍听进去了,一心想将谢清从皇后之位上给挤下去,也想让她爹有朝一日成为国丈。
到那时,整个大楚不就是她郑家的天下了?
郑庆原是申首辅门生,得他提携才官至礼部尚书,自打许嵩和上位之后,处处和他作对,两人现如今在朝堂上已经斗得你死我活,连陛下都三五日便得为他二人劝说一番。
许家没有适龄之女送入宫,一心惦记着同颜家结亲,好攀附单家,严谨郑贺珍入宫为妃,又得圣宠,早就眼红不已。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郑贺珍在宫里挨了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满朝文武耳中。
早朝时,许嵩和头一个出列,手执玉笏行礼道:“陛下,臣许嵩和有本要奏!”
赵堃昨夜没歇息好,正手捏眉心,听他开口便挥了挥手。
许嵩和高声道:“郑妃恃宠而骄,言行无状,冒犯皇后娘娘,实乃妄图动摇国本,臣奏请陛下,废其妃位,以昭天下!”
此言一出,有许多朝臣纷纷出列,一时此起彼伏的“臣附议”。
郑庆脸色难看至极,正要出列时,忽然听得一声通报:“启禀陛下,凤藻宫郑妃娘娘求见!”
后宫妃嫔,竟敢在上朝时来求见。
朝中众臣皆十分意外,就连郑庆都脸色一沉。
这郑妃到底有没有礼义廉耻,难道不知后宫不得干政?
这里是她能来的地方?
刘胜从一侧悄悄凑近赵堃耳侧,轻声低语了几句。
赵堃眉头松开,逐渐露出温柔之色,竟然并未动怒,还温和地开口道:“宣。”
于是刘胜一抖拂尘,高声道:“宣郑妃娘娘觐见!”
郑贺珍脱簪素衣,行三跪九叩大礼,规规矩矩入得宫门来。
这下朝臣哗然。
就连郑庆都十分意外。
他这女儿,自幼跋扈,就连他有时也奈何不得,何来如此伏低做小之状?
郑贺珍跪在赵堃面前,郑重地跪下磕头:“臣妾郑氏,仗陛下恩宠,得皇后娘娘倚重,暂行协理六宫之权,因处事无经验,听信谗言,仗责内侍刘胜,为有心人挑拨,冒犯皇后娘娘,使陛下为难,特来请罪,求陛下重罚!”
一时间满朝再次哗然。
这个郑贺珍如果是有这个脑子来御前请罪,以避免更恶劣后果之人,便不会做出仗责刘胜,得罪皇后娘娘之事。
昨夜她才刚被陛下当众羞辱,也不至于是受陛下点拨。
她究竟是为何忽然之间开了窍?
最后赵堃言辞训斥了郑贺珍一番,又赞她知错便改,也是六宫表率,在皇后休养期间,仍旧赐她协理六宫之权。
其实协理六宫本就是郑贺珍自封的,因谢清并未当众揭穿,便也就这样被众人默认了,今日她因祸得福,反倒得了赵堃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御赐。
郑贺珍喜形于色地磕头:“谢陛下隆恩!”
许嵩和吃了这暗亏,下朝便叫住许钊,暗中叮嘱:“去查,郑氏满门蠢货,能做出开罪皇后一事并不稀奇,今日举止必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许钊点头:“侄儿这便去办。”
颜悦等到了散朝的消息,才匆匆忙忙赶回坤宁殿,将朝上种种告诉谢清。
谢清已经更衣躺回了床榻上,逗着襁褓中的小公主,点头道:“本宫的确身子不适,又有公主要抚养,六宫琐碎之事,也是该有人代为打理。”
“娘娘心慈,还去点拨那蠢货。”
谢清瞪了她一眼:“郑氏毕竟为妃,你日后言行须得注意,在本宫面前说说便罢,若是不小心带出去,被她拿住了短,看你怎么办!”
“被她拿住了短又如何?”颜悦“哼”了一声,“皇后娘娘是臣女长姐,陛下还是臣女姐夫呢,她就算是贵妃,也只是妾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悦儿所言甚是。”
她们身后忽然传来赵堃的声音。
颜悦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给赵堃行礼。
赵堃摆了摆手:“不是才说朕是你姐夫?见姐夫何须行如此大礼。”
颜悦也是个胆大的,听赵堃如此说,也不论他真情假意,就照单全收下来:“姐夫说得是!”
但谢清还是依照规矩要下床行礼,被赵堃上前一步直接阻止:“外人面前,你是真的皇后,可坤宁殿内,只有你幼妹在此,自家人,夫妻之间难道还要行大礼?”
他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谢清才终于笑了笑作罢。
“清儿为何要点拨那蠢妇?”赵堃问道。
“郑氏再愚蠢,丢的也是皇家颜面,清儿是陛下妻子,自然须得顾全陛下,”谢清摇了摇头,“如今朝中许大人一家独大,于陛下而言并非好事,须得立一个能与之抗衡之人方可使陛下安心。”
许嵩和如今非逼着赵堃立即为许钊和颜悦赐婚,为的是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臣子有异心,勾结藩王乃是大忌,但若是自恃功高,在朝中结党营私,动摇皇权,更是不容小觑。
所以必须要培养一个能在朝中和许嵩和抗衡之人才行。
眼下郑庆是最合适的人选。
论公,他是申首辅门生,又官至礼部尚书,论私,他比许嵩和更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
他若是能立起来,许嵩和便睡不安稳。
许嵩和睡不安稳,赵堃才能睡得安稳。
赵堃叹了口气:“清儿如此以德报怨,一心为朕,更让朕愧疚了。”
“臣妾并不委屈,”谢清笑道,“只是刘胜因臣妾之故,受无妄之灾,还请陛下替臣妾,好好安抚他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