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景德帝带着人二度来到靖王府。
看着府内房屋倒塌、断壁残垣,满地焦炭,靖王妃带着几个孩子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景德帝不禁悲从中来。
“父皇!这是殿下死的时候紧紧抓在手里的遗物。”
靖王妃哭成了泪人,面容憔悴一夜间皱纹都长出来好几条,她呈上一块已经被烧焦漆黑一片的一截东西。
景德帝颤抖着接过,顿觉天旋地转。
这是一支毛笔,是靖王满月的时候剃下的头发做成,每个皇室的孩子都有一支。
旁边的顺大监眼疾手快扶住他,又着急叫人搬来了椅子让景德帝坐下。
“皇上,保重身体啊!”
顺大监心中大骇。
靖王以如此决绝又熟悉的方式自焚离开,这好比是拿把刀在捅皇上的心啊。
要知道,想当年大皇子李乾也是这般死的啊。
“所以,昨日他是见朕最后一面。”
景德帝虽痛恨靖王背叛他,可此时在如此具有视觉冲击的断壁残垣面前,他还是忍不住的心痛。
靖王是他继李乾之后,最为看重的儿子。这些年,靖王也被他寄予厚望。可现在就这样死了。
“皇上,这是殿下的遗书。”
靖王妃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景德帝打开一看,顿觉气血冲顶。
那竟是一封血书,字字句句控诉裴珩玩弄权柄,联合朝臣将把靖王逼上了死路,就是为了给康王开路。
心中的悲戚瞬间就化作了怒火。
看着景德帝这一会儿功夫脸上不知变换了多少表情,顺大监实在心急如焚。他扭头对随行的小太监道:
“快,去将军府请费神医来。”
景德帝重病初愈,实在经不起这连番的刺激了。
“不!”
景德帝面容苍白,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不许去!”
他悲愤交加地从胸口吐出几个字。
靖王提醒的对,不能什么事情都指着裴珩。裴珩已然功高,还能在朝中让那些党争不断的朝臣都停止斗争,一致对付靖王。如今他的身子难道还要指望着他的人来调理?
央央大启,难道就没人了吗?
还有那个杀伤力巨大的连发弩!裴珩创造出这样的武器,将来若是有了异心可怎么办?
不得不防啊!
顺大监闻言一愣,再不敢多言。
内心却在想,靖王这一招实在是歹毒至极啊!
靖王纵火自焚的消息传遍了盛京城。
将军府里。
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听了消息,苏璃皱眉沉思。
她努力回忆原着中的情节,可奈何她怎么想都想不出有这么一出啊。原着中,晋远侯府被抄流放、靖王被圈禁、贵妃被打入冷宫、庆国公府被贬庶民,靖王一党死的死散的散,反正都没有好下场。
没有自焚!没有自焚!
她内心不禁感叹,这蝴蝶效应真是厉害啊。如今书中剧情早已经面目全非了。
身旁,裴珩还在听下人汇报:
“皇上下了旨意,庆国公革去官职,澹台亭革职抄家贬为庶民,其余涉及人等皆官降三级。”
“没了?”苏璃着急出声问道。
下人摇摇头:“没了。”
见妻子始终皱着眉头,裴珩挥手让人先下去。等人一走,他扭头问道:
“怎么了?”
苏璃愣了愣,摇摇头,“没什么。”
或许在这个世界里,靖王就是这个下场未可知。
倒是裴珩轻叹一声道:
“靖王纵火自焚,如此一来倒是让皇上对其他人都网开一面了。不然,这年前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倒是。
在靖王纵火之前,已经有迹可循。
可现在,皇上已经下旨停了刑部的调查。就连大皇子的事情也不让人再查了,一副要息事宁人的样子。
夫妻两个想到这里,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欢哥儿。
欢哥儿面无表情的行了一礼,
“娘,爹,我还有功课要做,先回去了。”
父王母妃的血海深仇,靖王用他一条性命就这样轻飘飘抵过了?
他不甘心!
娘亲被河水泡得发白的样子又浮现在他面前。
欢哥儿沉着一张脸,脚步越走越快。
看着儿子喷火的背影,苏璃叹气道:
“别说是他了,就是我也想不通。大皇子府上,还有皇后娘娘一族那么多条性命,难道就这样不追究了?”
裴珩搂着她,也是万般无奈道:“这就是帝王。”
作为一个帝王,要权衡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能用最简单的爱恨情仇去评判。
可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真相,不过是还李乾一个公正!
同样愤愤不平的还有肃王。
他在江妃娘娘宫里,重重将手中的茶杯一搁,怒道:
“父皇真是老糊涂了!靖王一条性命就将此事轻飘飘地全都揭过了。大皇兄的冤屈呢?皇后娘娘一族的冤屈呢?还有欢哥儿怎么办?”
江妃看了儿子一眼,往他杯子里倒上茶,
“你父皇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吗?他在成为一个父亲之前,首先是皇帝。”
“作为皇帝,他得考虑平衡、考虑全局。在他的眼里,乾儿纵使有冤屈,那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早已时过境迁了。可眼下靖王案却实实在在牵扯甚广,若是严加处理下去,小半个朝廷都要处理没了,朝廷还如何正常运转?”
“我不管!”
肃王仰头牛饮一杯,“大皇兄不能背着这不明不白的冤屈一辈子。欢哥儿也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他是我们李家的骨肉,我要让他堂堂正正的认祖归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大皇兄的儿子。”
江妃看着一腔愤慨的儿子。
儿子心性刚正,没有为了权利刻意逢迎讨好而失去自我,这一点她很欣慰。
可眼下实在不是进言的好时候。
“儿啊,你父皇是指望不上了。眼下母妃、欢哥儿可都只能指着你了。等你将来凡事能说了算的时候,你才能真正保护好你想要保护的人。”
江妃借机激娃。
肃王听了神情一顿,半晌才闷闷不乐地应了声:“知道了。”
江妃见他态度终于松动了一些,道:
“顺大监同母妃说,你父皇思虑了多日,已经决定让林老将军统帅京畿大营。”
“母妃难道没有进言,劝劝父皇?裴将军终究没有什么过错啊!”
“本宫说了。但你父皇执意如此,我也不便多言。不过,你父皇到底还是保留了裴将军的爵位,不过此举也只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罢了。”
毕竟裴珩的功绩天下人有目共睹。
又是收了兵权、又是削了爵位实在说不过去。
“儿啊,经此一役,朝廷各种势力已经重新洗牌。不论你愿意与否,都将直面即将到来的风雨。”
接下来,就是他和康王之争了。
成王败寇,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