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数日,苏璃和秦氏两个轮流陪在苏喆房里,丝毫不敢懈怠。
几天下来,苏璃就熬瘦了一圈。
苏喆烧伤面积太大,又有内伤一直昏迷着。费老也不敢掉以轻心,酒也不喝了,鸡也不吃了,一日五次诊治。
苏喆的伤势压在所有人的心上,连带着将军府的空气都好像凝重了许多。所有人心的都绷着一根弦,不敢大声说话,走路的脚步声都不敢大。
盛京城里几乎人人家里有丧事,学院的课也停了许多天。
廊下,喜姐儿拉着哥哥的手,看着仆人在苏喆的房间里进进出出,外祖母和母亲成天愁眉苦脸,两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哥哥,舅舅会死嘛?”
喜姐儿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
“不会!”
欢哥儿斩钉截铁。
中秋夜,他看着通天楼熊熊烈火,仿佛看到了当年王府的大火,吞噬了137条性命。他心中愈发阴郁,扭头去了练武场。
“少爷,你今日已经拉了五百下了,该歇歇了!”
看着欢少爷一下又一下的拉弓射箭,石头看得都心疼。
一连几天了,少爷就跟上了发条似的,每天在练武场上射箭、练拳、站桩、跑步,晚上就会房间苦读到半夜。
今晨,他看见少爷的胳膊都肿抬不起来了涂了药酒又没命的练。
“不歇!”
“少爷,你天天这么练,手不要了!”
“别吵!”
欢哥儿手都抖了,可他不想歇。
他太弱小了,什么人都保护不了,还要父亲和母亲把他护在身后。他得快点强大起来,保护他的亲人和家人。
“你这样练是不行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珩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后。苏璃专心照顾苏喆,没空照看到孩子们,他这个做父亲的得挑起来。
看欢哥儿这几天的表现,他今天特地抽了时间过来,准备亲自和他聊聊。
“父亲?”
欢哥儿有些诧异,父亲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裴珩接过欢哥儿手中的弓放到一边,拉着他坐下,道:
“父亲有个朋友,天赋异禀,不论是读书还是练武样样都拔尖。父亲不服气偷偷较劲,也是这样没日没夜的练,结果把胳膊练坏了,养了好久才养好。我那个朋友告诉我,做任何事情都要一步一个脚印,欲速不达的道理要时刻记在心里。”
欢哥儿黑亮的眼睛里闪着疑问,
“父亲文武双全,这世上还有人比父亲还要厉害?”
裴珩眼神一暗,苦笑一声道:
“是啊。”
李乾比他大一岁,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他已经样样拔尖了,可李乾永远比他厉害一点。有时候努力在天赋面前一文不值!
想起往事,他心中惆怅。
欢哥儿心中若有所感。
“好了,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我带着你一起练。”裴珩摸摸欢哥儿的头。
“嗯!”
回到青山院,就见谢安来了。正翘着二郎腿在他书房里吃糕饼。
“把你的臭脚丫子拿开!”
欢哥儿一脚踹开谢安,自己坐到椅子上。石头笑了一声,拿出药酒给他擦药。
“怎么了?”谢安看他胳膊肿得老高。
听石头说了事情的经过,谢安嘿嘿笑道:“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不行啊!”
欢哥儿懊恼的一转头,不理他。
谢安不知死活凑过去展示自己那几乎看不见的肌肉,道:
“看,得像我这样的才行。裴欢,我早就跟你说了得吃肉!吃肉才能长力气。你还不信。你一个吃草的,怎么跟我一个吃肉的比?”
“当真?”欢哥儿不服气的看着谢安,“吃肉真的能让身体变强?”
“那当然了!不然你娘一天三顿,一顿好几斤肉的投喂你爹和你妹?瞧瞧,将军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身体就恢复到这种程度了。还有你妹,壮得我都抱不动了!”谢安想起喜姐儿肉嘟嘟的样子,嘻嘻笑了。
那倒是真的。
父亲是真的挺能吃的,一顿饭半斤牛肉不在话下,喜姐儿也是,从早晨睁眼就开始吃,到晚上睡觉,就没见她嘴巴空过。
全家就他和母亲最瘦弱了。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他犹豫再三还是把筷子伸向了一块肉。
正吃饭的苏璃都惊呆了。
裴珩、喜姐儿、谢安、秦氏也都惊呆了。咬着筷子木愣愣地看着,喜姐儿和谢安刚张嘴要说话,就被苏璃一把双双捏住了小嘴,眼神警告二人都别出声。
众人暗戳戳低头吃饭全当没看见,实则都抬着眼睛偷看。
就看欢哥儿夹着肉,眉头紧锁,天人交战了不知多久,眼睛一闭嘴一张,把肉塞进嘴里咬都不咬,直接吞了下去。
啪!
谢安手中的大鸡腿都惊得掉桌上了,被一旁的喜姐儿一把捡起塞自己嘴里了。
损失一只大鸡腿,谢安后悔莫及!
苏璃和裴珩对视一眼,裴珩示意她稍安勿躁。
然后就看到欢哥儿夹起第二块,跟吃毒药一样又给吞了。
苏璃实在忍不了,想要说儿子啊,该咬一咬嚼一嚼,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裴珩制止了。
他夹了块肉塞苏璃嘴里,自言自语道:
“阿璃,你这几天辛苦了,多吃点!”
秦氏也反应过来,扒拉着饭道:
“对,对,对,多吃点。”
回到房间,苏璃就拉着裴珩问:
“怎么了这是?”
裴珩翻着书堵了堵嘴道:“儿子长大了,想要变强了呗。”
“可你没看见,他都不咬直接吞的。我看他表情随时都要吐。”
苏璃担心啊,消化不良怎么办?
“没事,慢慢适应就好了。”
这段时间冷落了孩子们和裴珩,晚上苏璃在床上辗转难眠。不知道裴珩在想什么,今夜也是翻来覆去。
“你也睡不着么?”苏璃问道。
“嗯。”
“怎么了?案子查的不顺利?”
裴珩翻了个身,将苏璃抱进怀里。
这几天查通天楼的案子,他们顺着炸药、还有枪这两条线,查了城里所有烟花铺子、地下作坊、兵部的库房、甚至柳絮的铺子都偷偷去看过了,可什么线索都没有。
死者的尸体里倒确实发现了钢珠。
只是苦于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情和柳絮、裴彦甚至靖王有关。
裴珩心情异常繁重。
把事情和苏璃一说,苏璃道:
“他们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眼下只怕早已毁尸灭迹了。”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无妨,至少证明了这件事情不是北邙人干的。现在目标锁定了柳姨娘,以后总能查出一些线索来的。”裴珩安慰道。
也只能这么想了,苏璃靠在裴珩怀里,道:
“凡事往好处想,至少这么一来肃王殿下有机会收获一波民心。”
裴珩吻了吻妻子。
阿璃说的没错,肃王殿下救了恒王性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勇国公更是感激涕零,已经让夫人带着礼物去肃王府亲自道谢了。
裴珩也趁机亲自去勇国公府走动了一番,孙中怀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趁着去各府吊唁,趁机走动试探了一波。
另外,肃王在灾难现场事必躬亲,城防营和各道衙门的兄弟们也都对他十分的服气。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青山院,欢哥儿抱着一个桶吐的昏天暗地。谢安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给他拍背,一边说:
“哎呀妈呀!太臭了!你可快点儿吧!”
“不能吃就别吃嘛!逞什么能!你一直吃草也没事,弱点就弱点嘛,大不了我保护你一辈子!”
“不行!”
欢哥儿吐得苦胆汁都沤出来了,他鼻涕眼泪一大把,嘴巴甚至鼻孔都是酸的,
“我不能靠别人保护!我要靠自己!”
“我不光要靠自己!我还要保护你们每一个人!谢安,我一定能行的!”
“行!你一定行!哎,喝口水吧!”
谢安递过来一壶水。
欢哥儿漱了口,坐在一旁歇着。
“别告诉他们!”
“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