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穿街走巷,直接朝着城外而去。
出了城门,又行了半日才到了一处荒山。
荒山上,早已经停了两辆马车,马车边整整齐齐站着一排带刀的侍卫,还有几个面白无须的男子和几个侍女。
裴彦见柳絮一愣,忙解释道:
“絮儿别怕,是靖王殿下和贵妃娘娘。”
说罢,拉着柳絮到马车前行礼。
侍女掀开帘子,浓妆艳抹的温贵妃端坐里头,见了柳絮温声道:
“起来吧,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
旁边的马车上跳下靖王,负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柳絮,冲着裴彦笑道:
“彦弟,你也太小气了,佳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遮起来,是怕被人瞧了去吗?”
裴彦陪笑一声,转头对柳絮道:
“絮儿,此处没有外人,摘了这劳什子帽子吧。”
靖王嘴角噙着笑,眼看着柳絮摘下帷帽,肤白貌美的一个小娘子,长得倒是普普通通。可一双猫眼却实在长得好,看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
靖王阅女无数美人见多了。
可这一双眼睛实在生得极美。生在男子身上风流倜傥,生在女子身上更是秋水盈盈、默默含情。顺带着将她整个人都映衬得熠熠生辉。
倒叫靖王的心都漏了一拍。
温贵妃干咳了一声,嗔怒地斜了儿子一眼,道:“彦儿,你不是说柳姨娘已经准备就绪了吗?还不快点开始?”
柳絮回身从马车上拿了个长条的盒子下来,打开盒子,又从怀里取出一叠图纸,一个人开始细细琢磨起来。
做生意她是能手,可做军火她没有试过。
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
依样画葫芦她还是会的。
98k、狙击枪她做不出来,可打猎的土铳她从小就摸,黑火药她也跟着当护林员的父亲配过。所以当初她才敢大言不惭的应下这活。
做一把土铳她手到擒来。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故意把火铳的部件分开了几十张图纸画,又将顺序打乱,每一个部件都画得极其繁琐。
每一个部件都是找不同的工匠打造的。
这个世上,除了她没人能看懂。
她屏息快速组装起来。
靖王看着柳絮手上缠着纱布,神情专注地将一堆看起来奇奇怪怪的东西组装在一起,又郑重其事的从一个盒子里拿出一些黑色粉末倒进铁管中,又用油布包着一颗钢珠塞了进去,然后又掏出一根长长的铁钎压实。
忙碌了好久,柳絮端着火铳道:
“娘娘,靖王殿下,工匠的手艺有限,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还请捂好耳朵,目视前方。”
百步开外,已经有人安置了一只箭靶。
柳絮端枪,屏住呼吸瞄准。
她从小就跟着护林员的父亲学枪,打一个百步开外的静物完全不在话下。
不过,这火铳她第一次做,能不能成功她也不知道。若是爆膛,她也就报废在这里了。
心中还是十分的忐忑,手心也一片溽热全是汗水。
富贵险中求。
她一向深谙这个道理。
裴彦也捏了一把汗。
他的后半辈子能不能飞黄腾达,可就在此一举了。他捏紧拳头,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的看着柳絮。
日头下,柳絮身上像是罩了一圈光环,英姿飒爽地有点让他晃眼。
同样晃眼的还有靖王。
他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个传言中的女人。
然后就见柳絮点燃一根引线,听砰的一声巨响,一阵黑烟滚过,柳絮被枪的后坐力震得生生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到靖王才被拦下。
靖王顺手就撑住了她。
可她顾不了这么多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前面的靶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前头那个捂着耳朵的老太监捏着嗓子开始大喊:
“中了!中了!”
说着抱着那靶子腾腾腾的跑上来,众人一看,那箭靶的中间已经被钢珠轰出了一个黑洞。
看着森森的黑洞,柳絮突然疯癫的笑起来。早些时候,她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此刻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眼中充满了生机和狂热!看得裴彦都有些寒毛倒立起来,似从未真正认识这个枕边人。
“好!好!好!”
身后的靖王连叫三声好,狂喜让他有些面部狰狞。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得此神兵利器何愁大事不成!”
温贵妃也松了一口气,放下捂着耳朵的双手,目光盈盈的看着柳絮,露出赞许之情。
柳絮扭身跪在地上俯首道:
“殿下千岁千岁千岁岁!”
靖王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突然轻轻道:
“这神兵利器确实厉害,却不知打在人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柳絮闻言一震,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靖王,见他眼中全是疯癫和狂热,才确定自己所听非虚,赶紧低头道:
“我、我没试过。”
靖王扶她起来,满不在乎道:
“那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着一挥手,身后的侍卫就随手拎起了一个小太监拖到百步开外顶替了箭靶。
小太监全身哆嗦吓得屎尿俱流,看着旁边拔刀相向的侍卫却愣是一个字都不敢喊,只哭着咚一声跪在地上,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柳絮拿着火铳的手同样哆嗦个不停。
火铳试验成功她很兴奋,可此刻兴奋已经被恐惧和紧张代替。
她打过猎,但从没杀过人!
看着前面活生生的人,她几次想要点燃火线都最终闭上了眼睛。
靖王阴森森地笑着,走到她身后双手覆盖在她手上,也保持端抢的姿态,并慵懒地将下巴抵在柳絮的脖颈间,轻声道:
“你紧张?”
“殿下、我……我不敢!”柳絮几欲放弃,可靖王却死死的箍住她令她丝毫不能动弹。
“是这样瞄准,然后点火?”
靖王有样学样,等火铳瞄准了小太监的胸口,他猛地扣动扳机。
轰的一声巨响,对面的小太监应声倒下,抽搐了几下就再不动弹,地上已经氤出一摊血迹,在阳光下好似还散发着热气。
“哈哈哈哈!哈哈!”
靖王从僵硬的柳絮手中一把夺过火铳,饶有趣味地回头看了她一眼,拉着裴彦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温贵妃这时才缓缓下了马车,亲自拉过柳絮柔声道:
“不错!不错!彦儿可真是娶了个好媳妇。絮儿,你不光是彦儿的福星,更是本宫和靖王的福星。走,同本宫回宫,好好说说话。”
被温贵妃暖和的手牵住,柳絮全身的血液这会儿才终于开始恢复流动。她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跟上了温贵妃的脚步。
从荒山回来后几乎每天温贵妃都派人来接柳絮进宫叙话,流水的赏赐送进侯府抬进飘香阁,一时间柳絮在侯府风头无两。
有了贵妃明晃晃的撑腰,柳絮在侯府简直横着走。连裴彦也日日宿在飘香阁,再不提去芳菲阁的事情。
温贵妃甚至下了一道懿旨,斥责九公主刁蛮骄横,苛刻慢待庶子,致使平哥儿落水而亡,命其闭门思过。
还派了宫里的教养嬷嬷到侯府管教,要她抄写女德一千遍。
就连皇上也不听她的解释,闭门不见。
九公主被关在芳菲苑不得出,每日在房里打砸了无数器具,心中的恨意还不解。
……
宫里,丽妃也病倒了。
她面容憔悴地躺在床上,对着前来探病的江嫔苦笑道:
“叫你费心了,还来看我。”
江嫔道:“娘娘说的什么话。臣妾本也该来给娘娘请安的。臣妾瞧着娘娘这病,好似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丽妃撑了撑身子,道:
“本宫这是老毛病了。年轻的时候难产两回伤了身子。好不容易生下薇儿,千娇百媚的宠着,结果……哎……”
未嫁之前,李薇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九公主。可嫁了人,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全是糟心事情。
丽妃心疼女儿,郁结在心,旧病就缠绵而起。
江嫔见状忙宽慰道:“九公主聪明伶俐,虽娇纵了些,臣妾却觉得是个好孩子。臣妾相信,她不会做出那种慢待庶子致其死亡的事情来的。”
“本宫也不信。可事实就摆在那里,贵妃娘娘都下懿旨斥责了。薇儿、薇儿这件事情做的实在太过分了。”
江嫔蹙眉。
虽说温贵妃统领后宫,但这是驸马的家事,就算她是驸马的姨母可管得未免也太宽了些。丽妃这个生母都没说什么呢!
如此想着,她宽慰道:“娘娘,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娘放宽心才是,若是病坏了身子,今后还如何看顾公主?”
丽妃闻言点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在理。”
说罢起身,示意宫女拿来汤药。
江嫔亲自接了喂她喝,可才舀了一勺,她皱着眉头闻了闻,不动声色道:
“这药凉了,去再熬一副来。”
宫女不疑有它,端着药走了。
等房中再无他人,丽妃才狐疑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