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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这边,却是闹翻了天。

如意哭成了泪人,钱嬷嬷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两人默默承受着侯夫人的雷霆怒火。

“废物!蠢货!笨蛋!”

侯夫人把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完了,还不解恨,冲到如意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不是说,青山院已在你掌握之中,随时随地都能送那个瘫子下地狱么?现在呢?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就因为你这个蠢货,我这三年的心血全白费了!”

侯夫人反手又是一个巴掌。

如意啊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脸上火辣辣的疼,她却连哭都不敢大声。

钱嬷嬷心疼外甥女,拉着侯夫人的手掌一个劲的揉:

“夫人,仔细您的手。别打疼了。”

“滚!”

侯夫人怒吼一声,吓得钱嬷嬷推着如意连滚带爬的出了房间。

侯夫人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苏璃!

看不出来,你竟有这本事。真是扮猪吃老虎的一把好手啊!

三天功夫,就把她的棋局全盘打乱了。

青山院如今水泼不进,再要得手就难上加难了。

“夫人,瘫子就算不死,那也是瘫子。”钱嬷嬷安顿好了如意,去而复返,“只要他不生下嫡子,那就是后继无人。爵位还不照样是三公子的?”

侯夫人粉拳紧握。

不错,瘫子被保护在青山院里动不了,她苏璃总要出来走动的吧。

只要她苏璃生不了孩子,青山院就翻不出浪来。

钱嬷嬷见侯夫人终于平静了下来,凑近了又道:

“夫人,今日我刚去看过三公子。三公子被人打了。”

“什么?”

侯夫人一震,忙道:

“他怎么样了?可严重?”

“倒还好。对方倒也没下死手。”

“是谁干的?”

“公子被蒙了头,不知对方底细。夫人,公子受伤了,身边不能没人伺候。要不就让如意过去?”

钱嬷嬷本就盘算着让如意给裴彦当姨娘。原本还想着等青山院的事情了了,可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如意再在夫人面前晃悠,只怕不妥。还不如打发她去裴彦身边。

若是能顺利迷住裴彦,分了柳絮那小贱人的恩宠,倒也算是大功一件。

侯夫人一听,正中下怀,点头应了。

钱嬷嬷又道:“三公子还说,需要一万两银子。”

“他要那么多银子干嘛?”

“那倒没说。”

侯夫人一揉酸胀的眉心,这个儿子一向不省心。她挥了挥手,让钱嬷嬷自己去钱匣子里拿银子。

“当务之急,是让三公子回来,再正经娶上三夫人,生下嫡子。只要生了嫡子,侯爷那里两厢一对比,爵位的人选自然就定了。”

钱嬷嬷说的话倒是在理。侯夫人一琢磨,道:

“昨日进宫,贵妃说要操办端午宴,我想着正好借此机会,相看相看那镇北侯家的小姐。若是可以,当场就能请贵妃说和。”

“夫人高见。”

……

青山院里,内外整顿干净了,终于舒坦了许多。

苏璃陪着两个孩子用完晚膳,见欢哥儿并没有要和她谈话的意思,她也只得按兵不动。

倒是喜姐儿,拉着哥哥去她房里,看今日苏璃给她买的许多东西。

颂桃回来了,还带回了东街铺子的商契。

“多少钱买的?”

“一万两千两。”

“怎么多出了两千两?”

“我也不知道。不过少爷说他自有妙计。”

听颂桃这么说,苏璃也不再问。

弟弟苏喆总是有些歪脑筋的,虽顽劣了一些,但办事还是靠谱的。这么想着就让颂桃取了银子,赶明儿给苏喆送过去。

这边,李嬷嬷推门进来,刚要张嘴就被苏璃打断:

“打住!”

李嬷嬷端了端手中给裴珩准备的饭食,笑得贼兮兮的,

“小姐,这、这可是加了好料的!再说,昨儿你可答应我了的。”

苏璃一想到这事,脸就红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搞得跟做任务一样。

这种事情,不是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你侬我侬的么?怎么到她手里就全变味了!

“嬷嬷,这一天天的,我实在是太累了。能不能让我休息休息?”

这三天,真是比三年过得还长。

李嬷嬷却一点都不让步。

“小姐,今天的情形你也看见了。那边都已经下毒了!小姐,你居然还有心思休息?!万一哪天……呸呸呸,我不是咒世子,可这也不能不防啊!这种事情,不能拖!”

说着,一点情面都不讲,出门对着哑奴招招手道:

“哑奴,这是世子的饭食。今日由你拿进去喂世子吃。吃完饭,别忘了给世子沐浴,洗干净点啊。”

哑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

“对,就是你!怎么?你不愿意?”

哑奴连忙摇头,兴高采烈的端着饭食进去了。

李嬷嬷则拖着苏璃去浴房,

“小姐,赶紧去沐浴。别懒驴不上磨。天大地大,正经事最大!你不喜欢有人在外伺候,你放心,我等会儿就把内院的人都清理干净,换洗的一应物件也都备好了。小姐放心大胆的办事!绝对没有人打扰!”

苏璃哭笑不得。

……

正房内,哑奴端着饭食进去。

今日他虽留守青山院,但却没有踏进裴珩房间半步。

他是裴珩最忠心的副将。

裴珩的亲卫在那场惨绝人寰的战役中,已经全军覆没。他和另外几个弟兄,当初有另外的公务没有一起上阵。也正因此,他们侥幸留得了一条性命。

当初,所有人都说裴珩已战死。

他偏不信。

他带着几个兄弟冒死穿越边境,绕到敌后,一路寻到荒村,见到了被非人虐待的裴珩。当时大雪封山,千里冰封,裴珩满身伤痕、被人灌了屎尿,丢在尸堆里。

敌人以为他必死无疑。

他却偏偏活了下来。

他们轮流背着他,花了近一个月才摸回到大启境内。

回盛京后,他们几个日夜轮流伺候。

裴珩醒来后,精神状态不是很正常,脾气也十分的暴躁,整天不是对着身边的人破口大骂,就是嚎啕大哭嚷嚷着要死。

他们几个默默承受着。

铁血的汉子,面对敌人的非人虐待都没有屈服,可偏偏回到了自己家里,却疯魔了。

他们几个经常夜里围坐在一起默默流泪,第二天擦干了眼泪,继续承受裴珩的辱骂和疯癫。

他知道,将军成了废人心里不好受。如果骂人能好受一些,他情愿让将军天天骂。

……

哑奴端着饭食的手有些发抖。

将近三年了,他都只在外院伺候,没见过将军的面。

今日,终于要见面了。

“你是谁?”

裴珩在床上躺了一天。

以前天天躺着等死,并不觉得漫长。

可今日自打苏璃出门后,他就开始觉得这房间怎么那么空旷?

床怎么那么大?

肚子怎么那么饿?

门怎么那么远?

天怎么还不黑?

永安侯府也不远,马车怎么走得这么慢?

她该不会走了不回来了吧?

应该不会,丫鬟都留下了,房里的东西也没带走。

看着屋子里她留下的痕迹,他熬过了艰难的一天。

他迫切的希望苏璃早点回来。

可下午的时候,明明听到了一些动静,也听到了她的声音,可外头好像很忙很乱的样子,她居然都不来看看自己。

真是的。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有丈夫?

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他裴珩的妻子?

她还记不记得他在等她?

直到掌灯时分,门才吱嘎打开。

一个模糊的人影走了进来。

他以为是苏璃,心里还很高兴,但很快就发现不是。

进来的是个男人,人高马大,走路一瘸一瘸的,手里还端着饭食。

“阿巴阿巴!”

哑奴弯腰曲背,他额发披散着,遮住了小半张脸。将军没有认出他来。

“你就是她说的哑奴?”

裴珩有些失望。

“阿巴!”

哑奴力气很大,抱起裴珩就跟抱小鸡崽似的。他一接触到裴珩瘦骨嶙峋的身体,眼眶就止不住的红了。

将军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啊!

怎么瘦成这样了?

那四大丫鬟真不是人!

侯夫人更不是人!

侯府里除了少夫人,都他妈的不是人!

豆大的眼泪砸在裴珩身上,裴珩愣了一下,他抬头细看,瞬间呆住了。

“你,你,你是连城?”

被裴珩喊出真名,哑奴浑身一震,眼泪再控制不住。

“阿巴阿巴!!!”

哑奴抱着裴珩放在床沿上,自己咚的一声跪在床前,倒头就拜!

“起来,起来!快起来。”

故人相见,裴珩也止不住心神激动。可惜只能拼命点头。

连城大山一样的身躯,此刻却如一头受伤的野兽,趴在床前嚎啕大哭。直到许久后,哭够了,才擦擦眼泪起来。

可起来的时候却动静大了些,“哐当”一下,把放在床头的饭食都给打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