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了一顿,打了一巴掌。
裴珩终于老实了。
颂枝进来收了碗筷。苏璃想把裴珩放下让他睡一会儿,可刚抱住他,裴珩就制止了她。
“我想坐一会儿。”
难得不发疯,裴珩的声音低沉,带了一些磁性,很是抓耳。
他躺了三年了,平时除了下人给他换被褥和衣服的时候动一下,几乎都是一个姿势。
现在坐起来了,这种感觉很好。
苏璃忍着眼泪,换了个位置坐到裴珩身边,把他推起来,然后开始给他拍背。
喝了一顿粥而已,裴珩的后背竟都已经湿透了。看来,喝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对他而言,也是一件极费气力的事情。
苏璃掀开他的头发,从后勃颈开始,一路按摩到他后背、后腰。
可怜见的,因为长久卧床,他的后背长满了褥疮。昨晚给他擦身的时候,她就看见了,现在再看,触目惊心。
“疼么?”
苏璃小心地问道。
“不疼!”
不疼才怪呢!他是四肢废了,又不是全身废了,感觉都是还在的。说这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没事,这个很好治的。多翻身,多清洗,再注意饮食,很快就能好。”
都说长期卧床的人很容易得褥疮,前世苏璃就很注重这一点。抗癌后期,丈夫也是不能自理,她定时给丈夫翻身、按摩,每天早晚清洗,从来没有得过褥疮。
这一点她很有经验。
“嗯!”
裴珩微微应了一声。
刚躺下的时候,身边还有几个忠心的丫鬟和亲卫,他们也伺候得他很好,可是没到半年就都厌烦了。
在一个冬日的清晨,集体不辞而别了。
青山院里的丫鬟换了一批又一批,越到后面的越不上心。
苏璃刚来,还保有一些热情和信心。
这个大小姐,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不耐烦了吧。
“世子,我给你全身按摩一下,等一下我按到哪里,你就回应一声,有没有感觉。我看看你的情况。”
苏璃见裴珩终于平和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提着要求。见他不抗拒,手指开始在他后背一节一节的按开。
摸到之处,都是瘦得皮包骨头。
检查完全身,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要好一些。而裴珩居然在她的按压下,舒服得睡着了。
消瘦的脸上带着一丝满足。只是眉头还是微微蹙着,长长的睫毛上有一丝可疑的湿润。
苏璃轻轻给他盖上被子,出了房间。
到了偏房,两个孩子还在午睡。她对颂桃说道:
“你去把早上那个哑奴和哑姑叫过来,我有话问他们。”
颂桃应声出去了。
李嬷嬷凑过来,担忧地问:
“小姐,世子没对你怎么样吧?”
裴珩太敏感,苏璃不敢让李嬷嬷和颂枝、颂桃进去,怕人多了刺激到他。
刚才苏璃进屋的时候,李嬷嬷和颂枝、颂桃不放心她,都等在门外边。
所以,里面裴珩的大吼大叫她们都听到了。
“嬷嬷放心,他全身上下就剩一张嘴最硬了,能把我怎样?嬷嬷,这段时间你费心,院里那些人你多盯着些,别让她们有什么不轨之心。”
“小姐放心,老奴晓得的。”
说话间,颂桃带着哑奴和哑姑进来了。哑奴进来的时候,一瘸一拐的。
两人低着头,安安份份的躬身站着。
苏璃道:
“哑奴、哑姑,你们可是兄妹?”
哑奴和哑姑一脸诧异的点点头。
苏璃见状,确定了心中的猜测,于是温声道:
“我想把你们调到世子跟前来伺候,你们可愿意?”
闻言,哑奴和哑姑全身一震,互相不可置信地对视了一眼,竟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二话不说就咚咚的磕起头来。
苏璃看着都觉得脑门疼,连忙让二人停住,道:
“只是,哑奴是男子,轻易不能到内院来。往后世子有什么事情就让你在外头帮忙跑,可好?”
哑奴相貌憨厚,一身的腱子肉魁梧如山,本该是猛男的人,此刻眼里却充满了委屈,泛着亮晶晶的泪光,胸脯拍得梆梆作响,狠命点头。
哑姑一脸的清秀,此刻一脸殷切的看着苏璃,咿咿呀呀的比划着,盼着苏璃能快点安排自己干活。
苏璃笑道:
“世子现在不喜欢外人进他房间,哑姑,我想委屈你先去厨房帮手,暗中盯着,以防有人对世子的吃食下手。你愿意么?”
厨房是个重地,每一粒入口的米和每一口入口的水,都马虎不得。田嬷嬷和花嬷嬷虽然投靠了苏璃,但到底人心隔肚皮。
哑姑郑重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好好干。
苏璃招过颂枝,道:
“颂枝,你去樊楼买上一只肥鸡一壶上好的黄酒,带着鸡和酒去一趟城东的城隍庙,请一个姓费的大夫来,让哑奴陪你一起去。”
“城隍庙?肥鸡和黄酒?姓费?”
颂枝有些糊涂,请大夫不是应该去回春堂么?
哪知苏璃笑了笑,
“去吧,你见到那位姓费的大夫,你就说,只要他跟你来见我,我管他一天一只肥鸡整整十天。他要是能治好世子,我管他一天三只肥鸡黄酒无限量供应,管他一辈子!”
颂枝满头雾水,带着哑奴出去了。
颂桃则带着哑姑去了厨房。
李嬷嬷不解问道:
“小姐,这费大夫是何方神圣?”
苏璃神秘一笑,
“到时候就知道了。”
书中,这个姓费的大夫是一个四处游历的神医,后来被女主柳絮碰上,为了报答柳絮一鸡之恩,曾帮柳絮救过落难的皇子一命。
而这位皇子,后来成了皇上。
而柳絮更是凭着是皇上的救命恩人,后来从一介平民翻身成了郡主。
这位费神医,平时就经常在城隍庙一带转悠。
“小姐,还有啊,你和这哑奴、哑姑就今天早上打了一个照面,怎么就提拔他们做这么重要的事情?”
“嬷嬷,我会看相,你信么?”
李嬷嬷不置可否。
其实苏璃早上看到哑奴和哑姑的时候,她就觉得有些眼熟。
今日她想了半天原着中的情节,终于在方才裴珩嚷嚷着让他去死的时候想起来了。
原着中,裴珩死在一个凄冷的冬日早晨。侯府给他风光大葬后,有一对忠心的兄妹俩在裴珩的墓碑前一头撞死,双双殉主。
书中没有写那对兄妹姓甚名谁,可苏璃刚才一问就全明白了。
这样的忠仆,怎么可能会害裴珩呢?
这样的忠仆,她该好好保护才对啊!
床上,欢哥儿其实根本没睡,他眯着眼睛一直在听动静。
这个女人看着又凶又狠,但不可否定,至今为止,她做的那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对父亲不利的。
好吧,暂且先让她在青山院待着吧。
……
青山院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侯夫人的耳朵里。
“抽鞭子?!”
侯夫人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人还真是骄纵蛮横啊!哪家的大家闺秀会抽下人鞭子?!
不过一想到她在正气堂受的那些憋屈,哪家的大家闺秀也会忍不住要撒泼打滚一番的。
“夫人,敢情是被逼急了!这一天一夜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再好的脾气都要逼疯了。”
钱嬷嬷站在身后给侯夫人捏肩。
“哼,也是。欢天喜地的嫁过来,结果新郎官跟着别的女人跑了。气不过转头嫁了个瘫子,还冒出两个庶子庶女来。呵呵呵,难怪气得饭也不过来吃了。”
“夫人,听说她身边那个叫颂枝的,带着哑奴出去了。听说是去找大夫。”
青山院的一举一动,钱嬷嬷都派人盯着。
颂枝和哑奴前脚刚出门,门房就去禀告了。
“大夫?连宫里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什么大夫这么能干?还有,你说哑奴?什么人?”
钱嬷嬷低下头,轻声道:
“夫人,你忘了?原来是世子身边的亲卫。”
“不是都打发走了么?”
“是都走了,毕竟军令难违。可这一个自己把自己毒哑了,还敲断了自己一条腿,去兵部消了军籍,跪在门前不肯走。侯爷感念他忠心,就留下他了。夫人你不是说,反正是个哑的,也不怕他出去乱说,就留下了!”
“哦!”
侯夫人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了。
当初裴珩身边有不少忠心的亲卫、丫鬟,也都被她弄走了。这个哑奴反正哑巴了,就留在青山院干些倒夜香的粗活。
“她可真会找人!叫如意她们几个盯紧些,内院里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赶紧来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