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厂要返聘陈父回厂子里继续工作!
这简直就有如一记惊雷,比夏晓禾要回了陈父几年的工资还要厉害,瞬间将一家人炸的懵了!
陈父靠坐在床头,神色怔然,目光泛空,放空的眼睛里慢慢有了湿意。
当着妻儿的面,他再没忍住,无声的落起了泪来。
其他人也跟着沉默,神情悲伤。
夏晓禾很能理解这种感受。
陈父原本是受人尊敬的钢厂八级大工匠,能力出众,大有作为,可最后受尽冤屈,身体残疾,家人也跟着受连累。
一家人从原本宽敞的二层小楼,挤到这拥挤的筒子楼里。
生活的逼仄,憋屈,愤懑!
可是,人总要向前看!
“爸。”夏晓禾劝道,“我觉着,您应该应下。”
陈父抹了下眼泪,神情有羞愧,又有喜色,“你是说,爸应该回厂里继续工作吗?”
“当然。”夏晓禾道,“您有能力,还年轻,厂子如今正面临改革阵痛,前途茫然之际,您应该回去。”
“可是,你爸这腿?”杨文秀也希望陈父能继续工作,那样就意味着能像从前一样,她有个大工匠的爱人,走出去也受人尊重,可是,陈父今时不比往日,他残了啊。
陈父也面露悲凉之色,“是啊,我如今废人一个,就算回去也帮不了厂子什么。”
“爸,您能。”夏晓禾仔细剖析,“我今天回厂子,打听到厂子里有几台机器坏了,工人们都闲在那里无所事事的。
曹厂长说了,这批机器都是当年苏国留下来的,这边没人会修,已经专门去京都请了这方面的专家。
可是人家专家年底忙,过不来。
这事就得一直拖着,耽误生产。
后来,我又多问了几句,曹厂长就说,机器上头都是苏国文字,而整个厂里,也就您能熟悉这些文字?
而且,您曾经可是厂里的技术骨干,没人能比的过您,这机器出了问题,若您瞧不出问题来,那别人肯定更不行了。
爸,您得去试试。
为了厂子,也为了您自己。”
陈父神色紧绷,似乎紧张。
陈致远这时也道,“爸,我觉得晓禾说的有道理,若有这个机会,您应该回厂里,您曾经的梦想不就是留在钢厂,为祖国建设做出贡献吗?
虽然这中间出了几年岔子,但好在还有机会。”
陈致文见哥哥也说了,忙也附和,“是啊,爸,您就答应吧,返聘回去工作也有工资的吧?”
他问夏晓禾。
夏晓禾笑答,“当然,而且,工资会涨哦,具体嘛,等明天曹厂长来了,你们自己再谈,我不好多参与。”
有工资?
陈致文哈哈乐了。
他这一乐,其他人神情也松快了。
杨文秀连忙道,“他爸,那我一会把你那套最喜欢的大衣找出来,对了,你的头发好久没理了,一会我帮你理一下?明天领导要来,咱们得精精神神的。”
“这些不急。”陈父觉得这些都是外表上的事,他现在关心的机器的事,问夏晓禾,“那几台机器的型号知道吗?都是哪里出的问题?”
夏晓禾无辜耸眉,“爸,这个您回头自己去厂里看,我不是专业的,就算看了也不懂,记不住。”
“对,不急,你们先扶你爸坐到这边来,我烧点热水给他洗过头发,再理一理。”杨文秀又激动又紧张。
“等等,还有一件事。”夏晓禾站起身宣布。
“还有什么喜事?”陈致文激动不已。
今天已经两件了,而且对他们陈家来说都是顶天的大事。
夏晓禾道,“曹厂长说我是个人才,思想觉悟高,表达能力强,想留我在钢厂工作。”
“什么?”陈红玉惊愕的张大嘴巴,都能塞进一个鸭蛋了。
其他人也同样的难以置信,但也都很惊喜。
“真的能去钢厂工作?什么岗位?”陈致远最替她高兴。
夏晓禾摇头,“我拒绝了。”
“为什么?”陈致远瞬间不解。
其他人也跟着懵圈。
杨文秀,“你干啥不要啊?是怕自己做不好?”
“就是,大嫂,不管怎么样,咱们可以先要上,回头再慢慢学嘛。”陈致文可惜了的。
陈红玉撇嘴,“该不会是你说大话吧?人家厂长请你去工作,你还不要?呵。”
她一个纺织厂的临时工,都是辗转送礼找人托关系才弄来的,当初也是费了她九牛二虎之力,差点就牺牲色相了。
夏晓禾一个乡下女人?凭什么?不可能!
夏晓禾幽幽一叹,目光看向陈致文。
“因为我将工作让给小叔子了。”
“啊?我?”陈致文这回反应不过来了。
“是啊。”夏晓禾道,“昨天,小叔子突然从外边回来,就跟个乞讨的流浪汉似的,我又听妈说,你一直没有工作,整天在外游荡,结交不少狐朋狗友,她怕你走歪路。
我身为你的嫂子,自然也不想看到你继续堕落下去。
所以,有了这个机会,我当时就想到了你。
但是曹厂长一心想觉得我工作能力强,还是我求了半天,他才答应把这个机会给你。
所以,这个......”
夏晓禾从小黄包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陈致文,“这是钢厂的入职信息表,你回头认真填好,明天拿去厂里人事科报到。”
“我?”陈致文双手哆哆嗦嗦的接过来,双眼认真仔细的看着那一行字,确实是钢厂的入职表格。
眼泪,瞬间就模糊了他的眼睛。
一时间,胸口胀胀的,有些闷痛,也有些欢喜。
总之,一种无法言说的情感在心头充斥着,咆哮着。
最终,他哽咽一句,“我也有工作了?我陈致文也能当工人了,跟爸一样,当咱钢厂的工人了。”
从小,他最崇拜的就是父亲。
哪怕父亲含冤受屈,风光不再,他依旧最爱父亲。
他一直渴望能成为父亲那样的人。
也能成为钢厂工人,为祖国大建设作出自己的力量,那样方是好男儿。
杨文秀也跟着哭了,她还哭出了声音,“致文,我儿子终于不是废物了!”
一旁,夏晓禾嘴角微抽,只淡淡笑笑。
陈致远感激的望着她,“谢谢你!”
“客气!”夏晓禾只是单纯的不想这个家里再有人吃闲饭,人一旦有了工作,就有了寄托,就不会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