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香菱因笑道:“我这一进来了,也得了空儿,姑娘好歹教给我作诗,就是我的造化了!”

黛玉笑道:“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为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

香菱笑道:“果然这样,我就拜你为师,你可不许腻烦的。”

黛玉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的。”

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

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立意真有趣了,连词句都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有趣!”

黛玉道:“断不可学这样的诗,你们因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的。

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了,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

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庾、鲍等人的看一看。

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香菱听了,笑道:“既这样,好姑娘,你就把这书给我拿出来,我带回去夜里念几首也是好的。”

黛玉听说,便命紫鹃将王右丞的五言律拿来,递与香菱,又道:“你只看有红圈的都是我选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问你姑娘,或者遇见我,我讲与你听就是了。”

香菱拿了诗,回至蘅芜苑中,诸事不顾,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

宝钗连催她数次睡觉,她也不睡。

宝钗见她这般苦心,只得随她去了。

一日,黛玉方梳洗完了,只见香菱笑吟吟地送了书来,又要换杜律。

黛玉笑道:“共记得多少首?”

香菱笑道:“凡红圈选的我尽读了。”

黛玉道:“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

香菱笑道:“领略了些滋味,可不知是不是,说与你听听。”

黛玉笑道:“正要讲究讨论,方能长进。你且说来我听。”

香菱笑道:“据我看来,诗的好处,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去想却是逼真的。有似乎无理的,去想竟是有理有情的。”

黛玉笑道:“这话有了些意思,但不知你从何处见得?”

香菱笑道:“我看他《塞上》一首,那一联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

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

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

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

再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无理。

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念在嘴里倒像有几千斤重的一个橄榄。

还有‘渡头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余’字和‘上’字,难为他怎么想来!

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便靠了岸,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作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

谁知我昨日晚上读了这两句,倒像我又到了那个地方去了。”

正说着,宝玉和探春也来了,也都入坐听她讲诗。

宝玉笑道:“既是这样,也不用看诗。会心处不在多,听你说了这两句,

可知‘三昧’你已得了。”

黛玉笑道:“你说他这‘上孤烟’好,你还不知他这一句还是套了前人的来。我给你这一句瞧瞧,更比这个现成。”

黛玉紧接着又讲:“春风又绿江南岸”这句诗中的“绿”字,可谓神来之笔,巧妙地将春天的气息和生机盎然的景象浓缩于一个字之中。

首先,“绿”字不仅传达了春天到来时万物复苏、草木葱茏的视觉感受,更蕴含了生命勃发的内在力量。

它不仅仅是一个静态的颜色描述,而是一种动态的变化过程,仿佛读者能够看到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感受到春风吹拂下绿意盎然的大地。

其次,“绿”字的选择也体现了诗人对自然细腻入微的观察与感悟。

春天的江南,水乡泽国,江水潺潺,两岸的柳树、桃花、杏花竞相绽放,整个画面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诗人用一个“绿”字,不仅描绘了江南春天的美景,还唤起了人们对大自然美好记忆的共鸣,使读者仿佛置身于那片充满希望与温暖的土地上。

再者,“绿”字的运用还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代表了新生与希望。

说着,黛玉又把陶渊明的“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翻了出来,递与香菱。

香菱瞧了,点头叹赏,笑道:“原来‘上’字是从‘依依’两个字上化出来的。”

宝玉大笑道:“你已得了,不用再讲,越发学杂了。你就作起来,必是好的。”

探春笑道:“明儿我补一个柬来,请你入社。”

香菱笑道:“姑娘何苦打趣我,我不过是心里羡慕,才学着玩儿罢了。”

探春黛玉都笑道:“谁不是玩儿?难道我们是认真作诗呢!若说我们认真成了诗,出了这园子,把人的牙还笑倒了呢。”

宝玉道:“这也算自暴自弃了。前日我在外头和相公们商议画儿,他们听见咱们起诗社,求我把稿子给他们瞧瞧。

我就写了几首给他们看看,谁不真心叹服,他们都抄了刻去了。”

探春黛玉忙问道:“这是真话么?”

宝玉笑道:“说谎的是那架上的鹦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