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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景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砰地炸开。

遍体生寒。

一向冷静从容的李元景,手指微发抖,喉咙干得不像话。他努力冷静下来:“可、可有大碍”

德顺擦去额头的汗,迅速回答道:“宸贵妃无大碍,胳膊被划伤,女刺客当场自尽。宸贵妃已回永宁宫,正传召太医院的太医呢。”

李元景朝永宁宫大步奔去。

德顺紧随其后,一边给李元景讲述宸贵妃遇刺的经过。

【今日沈薇早早前往安国寺,烧香祈福之后,她在寺内用了素膳,又去探望安国寺后院里的孤儿,在寺庙门口施粥,返程前又去后山欣赏了一会儿春光。

返程的路上,一路还算风平浪静。沈薇想起要给张妙玉买香粉,便派了宫女去采买,仪仗队在官道上稍作停歇。

这时,官道走来一个化缘的尼姑。沈薇心善,亲自把糕点送给尼姑。

谁料,那尼姑居然是罪臣谢家的女儿谢芳华!当初谢芳华在宫里冲撞了沈薇,被削发为尼。谢家倒台后,谢芳华满肚子的怨恨,便谋划了此次刺杀。

沈薇运气好,只划伤了胳膊。

谢芳华被随行的宫人押解,她发疯似嚷嚷道:“拉着贵妃陪我死,也算值!”

说完便当场自尽了。

沈薇胳膊受了轻伤,简单包扎好伤口,返程回宫。】

...

李元景健步如飞,迅速朝永宁宫的方向疾驰。李承泰和李承佑两个小娃娃也撒腿跑,要去看看沈薇的伤势。

永宁宫风光不变。

天子驾到,宫人们连忙请安。李元景大步迈进熟悉的院子,迫不及待走进主屋。

主屋里光线明亮,案桌上的白玉瓶儿鲜插杨柳枝,沈薇靠在贵妃榻边,大概是受惊过度,沈薇一张脸格外雪白,嘴唇不见丝毫血色。

她右胳膊有一些血迹,衣袖遭到利刃划破,伤口很浅,血流得不算多,简单用白布包扎着。

“皇上”沈薇瞧见李元景,苍白嘴角张了张。

李元景脸色阴沉。

他视线在沈薇身上来来回回扫了几圈,端详那简单包扎的伤口。

万幸,受伤很轻。

悬吊在李元景内心的巨石,轰然落地。李元景正要细问,李承泰和李承佑两个小娃娃已经扑过来。

“母妃!”

李承佑泪眼汪汪:“等孩儿长大了,一定带刀保护母妃,呜呜呜。”

沈薇笑容温和,摸摸两个儿子的脑袋:“母妃没有事,胳膊擦破了点皮,等会太医再重新包扎一下,明日伤口会愈合。”

李元景见沈薇没有大碍,召来随行的宫人,厉声斥责:“贵妃官道上遇刺,禁军干什么吃的”

宫人吓得跪在地上:“回皇上,主子此行并未带禁军,说是怕叨扰沿途百姓。”

此次去安国寺烧香,沈薇行事低调,并未大张旗鼓。

李元景眉峰蹙了蹙,回头看向沈薇:“以后出宫,务必带上禁军和虎卫。”

沈薇面色微寒,眉眼微垂:“妾身今日死在外面,刚好遂了皇上的意。”

李元景愣了下:“莫要胡说!”

他怎会让沈薇死

主屋里的氛围有点僵,两个孩子满脸茫然。李元景让宫人把两个孩子带回慈宁宫,偌大的主屋里,只剩下沈薇和李元景两人。

沈薇俏脸苍白如纸,没有搭理李元景,眉眼溢散着委屈,自顾自低头喝茶。

冷战一个月,两人还是头回独处一室。

李元景想到今日太后告诉他的话——【生在皇家,真情难得】。

身在皇家,李元景其实从没把后宅妇人弯弯绕绕的情绪放在心里。心情好,他便哄一哄,假意迁就;心情不好,他便冷落。

男子汉志在四方,家国大事比后宅莺莺燕燕重要得多。

后宫嫔妃,说得直白些,她们只是皇室传宗接代的工具,是皇帝维系前朝局势的工具。

沈薇是最得他心的女人。

李元景从没想到会有一天,自己会关注沈薇的喜怒哀乐,对沈薇牵肠挂肚。冷战一个月,他备受煎熬。

他隐约意识到,沈薇是不同的,沈薇是独一无二的。

李元景深呼吸一口气,他走到沈薇身边,宽厚的手掌握住沈薇的手,嗓音低沉:“薇薇,是朕错了。”

沈薇微抬眸,眼圈还是红的。

反正此处又没外人,李元景干脆继续道歉:“那日是朕糊涂,一时控制不住情绪,以后朕不会再误解你。”

他头一回主动认错,发自肺腑地认错。

作为大庆帝国的皇帝,李元景渐渐习惯了佩戴伪装的面具,他的喜怒哀乐都带有目的性,作为玩弄权术的推动工具。

李元景认真道:“薇薇,相信朕。”

他从未把自己放到如此低的位置。

他想,沈薇肯定会原谅他的。自古以来,夫妻吵架,床头吵架床尾和,天下没有长久的夫妻矛盾。

沈薇头微歪着,端详近在咫尺的皇帝,她苍白的唇角张了张:“皇上,您根本不喜欢妾身,对吧您只把妾身当成逗乐的小玩意儿。”

李元景:“你怎能这样想!朕从未把你当成逗乐的玩意儿!”

他都主动道歉了。

沈薇竟还怀疑他的真心

只见沈薇慢慢红了眼眶,大大的眼睛里充满委屈和失望:“那日妾身掉进河水里,意识昏沉。妾身一直以为,是皇上救了妾身,可竟是恒王跳水相救...皇上心里根本就没有妾身!”

李元景愣住。

万万没想到,他在气恼“恒王觊觎沈薇”,沈薇在气恼“皇上没救自己”。

李元景试图解释:“河水湍急,朕当时和元礼扭打,朕跌倒船板上。元礼站在船边,更方便下河救人!况且,船上若无人撑杆掌舵,船顺流而下,怎能捞你上船。”

若是两人都跳进河里,船便飘走了。距岸遥远,游到岸边体力早就衰竭。

沈薇生气道:“恒王一个外人,竟能奋不顾身救妾身!皇上和妾身同床共枕多年,皇上还不如一个外人!”

李元景一个头两个大,试图和沈薇讲道理:“薇薇,你别无理取闹。”

但女人有时候天生不讲道理。

沈薇气道:“皇上当初还质疑妾身和恒王有染,皇上难道不是无理取闹”

李元景:...

李元景这下算是彻底理解沈薇的心情。莫名其妙被质疑真心,换谁都会伤心难过。

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了,才懂什么叫“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