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料到,李承贞会忽然冲进火海。周围所有人都愣住,还是沈薇及时反应过来:“快去救人。”
轰隆隆——
大火烧焦的横梁断裂,阻拦住救火宫人的步伐。灼灼烈焰扑面而来,高温瞬间把发丝燎成灰烬。
皇后尖叫道:“承贞!快来人,快灭火啊!”
皇后几乎要疯了,她想要扑进火海里,奈何宫墙门口烧焦的横梁阻拦。
皇后扑在滚烫的横梁上,手上的皮肤瞬间刺痛,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散开。
“承贞!”
“弟弟!”
周围乱作一团,救火的宫人忙着抬水。皇后瘫坐在地上,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她呆呆地望着火海,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唯一的希望破灭了。
她再也没有儿子了。
皇后缓缓转过头,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剜着不远处的沈薇。她忽然愤怒地站起来,恶狠狠朝沈薇扑过去,尖声尖气骂道:“都怪你!都是你这个贱人害死了本宫的儿子!你去给我儿陪葬,你怎么不去死啊!”
侍卫及时拦截住疯癫的皇后。
后半夜,火才灭掉。太监从烧焦的建筑堆里,找到已经失去呼吸的李承贞。他蜷缩成一团,浑身烧黑,怀里死死抱着两截化成焦炭的鱼竿。
皇后当场晕死过去。
沈薇忙得一整晚没睡觉。派人把吓坏的太后送回慈宁宫;派人清扫烧焦的宫殿,把二皇子的尸体妥善安置;派人去通知远在皇庄的李元景;减少负面舆论扩散等等。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第二日,二皇子纵身火海自尽的消息很快传开。
满朝皆知。
...
澹台府邸,天蒙蒙亮,下人们开始以清水扫地。
澹台老夫人用过早膳之后,觉得腹中不消化,就拄着拐杖,由两个侍女搀扶着,在院子里慢走消食。
“老夫人您慢些走,注意台阶。”侍女轻声提醒。
澹台老夫人站在大理石台阶上,望着院子里枯败的花草,问侍女:“大爷何时回来”
侍女回答:“午后方归。”
澹台老夫人忧心忡忡。最近澹台家族风雨飘摇,好几个旁支的族人被弹劾贪污,赚钱的营生陆陆续续被朝廷截断,整个家族风雨飘摇。
秋天快到了,院子里的绿色骤减,澹台老夫人望着院子里叶片枯黄的梧桐树,愁上眉梢。
今年院子里的梧桐,似乎枯得更早了。
不祥的征兆。
澹台老夫人吩咐侍女:“天儿将凉,把我屋里的狐皮毛毡收整好,再加两罐子的秋梨膏,明日给皇后送去。这孩子怕冷,如今困在坤宁宫,心里必定不好受。”
皇后毕竟是澹台老夫人最疼爱的女儿。
纵使皇后犯了很多错,身为母亲,老夫人依然对闺女牵肠挂肚。
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女儿,澹台老夫人头发几乎全白,身形佝偻。
侍女回屋去收拾狐皮毛毡。
澹台老夫人拄着拐杖,正要下石阶,一个小厮焦急冲进院子,高呼:“老夫人,不好了!二皇子殁了!”
澹台老夫人手里的拐杖掉落在地,一个站不稳,如落叶般从台阶滚下来。
地上还没扫走的梧桐树叶飞起,摇摇坠坠覆盖在澹台老夫人身上。
...
七日后。
天空阴沉沉,坤宁宫一片死寂。
皇后呆坐在佛堂里,自从那晚李承贞死后,她身上的衣服再没换过,夏日炎热,衣服已经有了浓烈的酸臭味。
她几乎没怎么睡觉,浑浑噩噩,一醒来就跪在佛堂里嚎啕大哭,哭昏过去就倒在佛堂里。
伺候的宫女心生怜悯,往皇后身上披了件薄薄的毯子,把每日简单的膳食放在佛堂门口,再也没搭理。
“承贞安葬了吗”皇后跪坐在蒲团上,哑着嗓子问进屋伺候的宫女。
宫女回答:“已经送到皇陵。”
皇后垂下眼睛,她双目无神极其憔悴,眼袋明显。
皇后手里捏着佛珠,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皇上当真薄情,死了一个儿子也不见悲伤...本宫当年在王府时,就该把这些庶子都弄死。”
亲生儿子离世,李元景却没踏足坤宁宫,依然每日上朝处理朝政,未见丝毫的悲色。
皇后心如寒冰。
在这后宫里,哪有半点温情,皇权永远凌驾在亲情之上。
宫女没有回话。
这几日,皇后哭过,悲伤过,绝望过,到最后,心脏已经麻木。
她抬起头,看端坐在供桌上的白玉菩萨像,菩萨依然慈悲,吃了她供奉的无数香烛,依然没有垂怜她这个苦命人。
“取纸和笔,本宫要给家里写信,母亲她会替我想办法的。”皇后缓缓开口。
从小到大,遇到困难之际,皇后总会向澹台老夫人求助。母亲是她最大的依仗和依靠,总能将她从泥潭里捞出来。
宫女低下头,小声道:“主子,澹台家最近很忙,恐怕没时间给您回信。”
皇后手里捏紧佛珠,头一歪,问:“为何”
宫女抿嘴,半晌才低声把澹台家发生的事告诉皇后:“二皇子离世的消息传到澹台家。澹台老夫人惊惧,从台阶摔下来...当场去了。”
皇后嘴唇微张,眼珠子慢慢移动,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从口腔传出:“谁去了”
宫女继续道:“澹台家正忙着办老夫人的葬礼,过两日便要下葬。恐怕,没有时间回主子的信。”
皇后脑袋嗡嗡作响,脑海一片空白。她张张嘴,悲伤和惊愕如潮水般涌来。
眼睛剧痛,眼泪再次滚落,眼泪夹杂着血水。
她一把抓起佛龛的瓷瓶,狠狠砸到宫女额头上:“为何现在才告诉本宫!来人,本宫要去见皇上!本宫要回澹台家!”
啪嗒——
宫女被瓷瓶砸中脑袋,鲜血顺着额头滚落。
皇后疯一样想冲出坤宁宫,可门口的禁军拔出长刀,说皇后还在禁足,不可外出。皇后哪管这么多,疯一样想冲出去,奈何坤宁宫的大门砰地关上,皇后无力地捶打宫门。
“让本宫出去!”
“我...我要给母亲送葬啊...”
“母亲...”
“沈氏你这贱人,都是你害了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