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夜,被月色与灯火温柔包裹。暖黄的烛火轻轻摇曳,映照着巴寡妇清满脸岁月的皱纹,也映照着她眼中熠熠的光芒。
“孩子们。”巴寡妇清拢了拢额头精致的抹额,目光缓缓扫过身边或坐或立的儿女,声音沉稳却又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野心。
“如今大秦统一天下,政权稳固,天下日新月异。这是前所未有的大势,咱们自是要趁早搭上这艘大船。”
长子薛微微皱眉,眼中满是担忧:“阿娘,咱们家经营丹砂生意多年,虽说积攒了些家业,可这大秦新政,诸多变革,贸然涉足,怕是风险不小。”
巴寡妇清轻轻一笑:“正因为变革,才有机会。”
皱纹在她的脸上纵横交错,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端方大气。
“如今天下归一,道路通畅,咱们的丹砂运销也更便捷,从前各国关卡林立,层层盘剥,如今没了这些阻碍,还有那银镜等物出现,只要这次抱紧官家大腿,何愁不兴?”
房间里坐在薛旁边的少年,却有些忧愁的拧着眉,语气里满是担忧:“阿奶,话虽如此,孙儿总觉得那官商部来者不善,上面那位向来霸道,咱们家已经够扎眼了,如果再扩充,岂不是更成了肥羊过市?”
巴寡妇清赞许地看向自家孙儿。
“居安思危,该当如此。只不过,一味的龟缩就能安全了吗?”
话一说完,房间里的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六国都被灭了。
如果嬴政当真想收拾他们,他们哪里有反抗之力?
年约四十的青衣男子,忍不住发问:“母亲,你想化被动为主动?”
“正是此理。”
巴寡妇清耐心的解释道:“看看咱们周围,哪一家不是各地豪绅名贵?陛下一声令下,无论愿意与否,大家也只能远离故土,迁移至此,一个个犹如待宰的羔羊,惶惶不可终日。”
她抬眸环视一圈,看着屋子里的儿孙,心中感慨。
想她这一生,十八岁出嫁,二十二岁就丧父丧夫,留下她们孤儿寡母,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她苦苦支撑着这偌大的家业,如今儿孙绕膝,她实在不想因为钱财再让儿孙们冒险。
“大家都在逃避,祈祷着陛下手下留情。可是你们看看,九原郡那边的新政,陛下这是不愿再有新的巨富诞生!”
情绪上头,她有些气喘,一旁的长子薛赶忙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里依旧有些犹豫:“可与官府打交道,谈何容易,稍有不慎……”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巴寡妇清目光坚定,“如今大秦律法严明,再加上咱们主动投诚,多舍些钱财予官家,诚信经营,依法纳税,怕什么?况且,咱们家世代经营丹砂,信誉良好,这便是咱们的底气。”
烛光跳跃,映照着一家人或沉思或憧憬的面庞。
许久,长子薛才深吸一口气,重重的点头:“母亲,既如此,咱们便依您说的做。只是这诸多事宜,还需从长计议,一步步来。”
巴寡妇清欣慰地点头:“正是,想来陛下已经看明我的意思,咱们定要拿出全部的诚意和实力。”
长孙兴奋地补充:“我还可以联络城中的几家好友,一起。”
次子也来了兴致:“便是投诚,咱们也得是那领头人。”
巴寡妇清看着儿女们,心中满是欣慰。
她已年迈,只能在最后给儿孙们谋下这么一条生路。
在没有最卷,只有更卷的大秦,一旦有政令下达,事情就会以一种飞快的速度推进。
因此,并没有等很久,苏瑾月就如愿见到了巴清这位传奇人物。
苏瑾月好奇的看着大殿里的老妇人。
个头矮矮的,身材清瘦,头发皆白,略黑的皮肤上布满皱纹。
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老太太。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普通人,写在了史册之上。
“帝君,可是有何事困扰?”
巴清察觉到苏瑾月频频望向自己的目光,温和一笑,启唇相问。
苏瑾月也回以一笑,“我看你身体恢复的很好,以后可要好好休养。”
“多谢帝君关怀,老妇人定会注意饮食。”
她眼神隐晦的看向苏瑾月的双腿。
天下人只知帝君神力无双,却不曾想,帝君竟伤病至此。
其中定有天大的隐情。
她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巴清想着,不着痕迹的移开视线,收敛神色,认真聆听上首嬴政的命令。
果然。
一切皆如她所想。
官商部入驻巴郡,她家也即将带头归顺。
“谨遵圣令,吾定好好规训全族,以官商部为首,按令行事。”
一年前布局到大秦各地的官商部,终于开始露出爪牙。
各地豪绅名贵的底牌,已经尽数摸清。
接下来,顺者昌,逆者亡。
大秦挥向大地主豪绅的第一刀已下。
今年的商界将是充满血雨腥风的一年。
风云西南起,天地忽改色。
商战刚起,百越之地有部落袭击的消息,便被传令兵快马加鞭的送到朝议殿上。
“父皇,儿臣自请前往,亲征百越。”
扶苏跨步向前,声音响亮有力。
大殿内的文武百官齐刷刷地向他看来,百越之地山高路远,地形复杂,此次袭击非同小可。
扶苏这一去,打赢了自然皆大欢喜,怕就怕那边瘴气弥漫、蚊虫滋生,万一感染疫病,其他几位公子威信不足,尚无人能担得起扶苏如今的位置。
“陛下,长公子英勇,但百越之地险恶,不如派一员老将前去,更为稳妥。”王绾率先出声,谨慎地建议。
通武侯王贲随之起身,“王相所言极是,臣举荐尉屠睢为主将,平定百越,如果不成,老臣也能上场,哈哈哈!”
此言一出,立即引起殿里众多武将们的共鸣,纷纷自荐。
“陛下,臣也可以!”
“让额去,额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
“你那刀法不行,还是让老臣去!”
武将们说得高兴,倒是尉缭想到了远在陇西的陕西侯李信。
那老小子一直对于当初的大败耿耿于怀,渴望一场大战洗刷身上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