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爱民把烟灰弹进了烟灰缸,顺手碾灭了烟屁股,又点着了一根。等他抽完了半包烟,那几个男人才从两个房间走出来,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一沓厚厚的纸。
拿着纸的男人走到陈清文身边,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就站到了一旁。
“杨教授,那我们就先走了,明天下午十四点我们过来接你。”陈清文扭头看向了杨爱民说。
杨爱民点了一下头,没有说话,把手里的香烟抽完最后一口,碾灭后就起身走向了卧室。
陈清文站起了身子看着他佝偻的背影,屁股上还有一大团灰迹,走过去帮他拉上了卧室的门,转身就走出了屋门。
出了单元楼才对其中几个男人说:“你们几个就留在这里吧。”
“是,首长。”几个男人立正敬礼回答。
陈清文回了个礼,转身打开了车门坐了上去。
车子亮着尾灯消失在了雨夜里,杨爱民躺在床上睁着眼,没有脱衣服,鞋子也没有脱。黑夜里,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早上十一点的时候杨爱民就早早地醒来了,昨夜他只睡了四个小时。洗了个脸他就走出了家门,出了门就看见一个戴墨镜的男人站在门口。
看到男人他没有说话,关上家门就往楼梯下走去,男人也走了下去,跟在他的身后。
杨爱民一路走到了小区外面,走到了上次和李承运他们吃饭的那个大排档,向老板娘要了一份酸辣土豆丝和一份红烧肉,还有两份米饭,说是要打包带走。
在等餐的时候老板娘还问他怎么点了两份饭,杨爱民爽朗地笑着说今天胃口好,想多吃一点。取了餐走出饭店门,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耷拉着眼皮又一路走回家里,他先把饭桌和椅子擦了个干干净净,才把米饭和菜都放在了桌子上。自己面前一份,对面放了一份,上面还放着一双筷子。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收拾了一下桌子,抽了一根烟,提着垃圾就走出了家门。屋子里又变得空空荡荡。
这间房子也就他一个人住,没了他自然就空了下来。
到了楼下杨爱民等了一会儿,又抽了根烟才上了车,临上车前还看了一眼老旧的单元楼,他家阳台上养的那盆仙人掌还好好地活着。
雨还在下着,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停过,噼里啪啦地打在路边大树的树叶上,又从树叶滴到了地上,偶尔滴到马路上的水洼里溅起一个个水花。
七扭八拐,下午十四点准点的时候车子停在了望京宝能中心对面大楼的门口。大楼外面还有两个武警士兵在站岗,陈清文也站在门口等着。
车子停稳后陈清文亲自给杨爱民打开了车门,两人就朝大楼里面走去。
在杨爱民到这里的时候李承运和考科队其他人也到了科技部的会议室,张卫和周克没有来,他俩还在中船重工的船厂忙碌着。
会议室里魏国凤和王志强都在这里,魏国凤还在说着话,“今天让大家暂停手中的工作来这里只有一件事。”
郑哲以为魏国凤要说什么重要的事,从口袋里掏出了笔记本和笔,杨爱民的习惯被他继承了下来。
“不用拿笔记下了,你们在心里知道就行。”魏国凤见郑哲要记下来便打断了他,等他把笔记本和笔装回口袋后才继续说:“孙建国同志牺牲的事大家都知道,也过去没多久。在他牺牲后杨教授一度怀疑是我们的队伍中出了叛徒,有人向美国人泄密。
而且是极其精准的泄密,不然美国人是不会冒这么大的政治风险和军事风险去武力胁迫‘昆仑号’的。
后来我们听从了杨教授的建议,对我们内部进行了一次严密的排查,不过却没发现任何线索。”
李承运听到这倒是皱起了眉头,他打断了魏国凤:“魏部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一下。我们是什么时候对内部进行排查的,为什么我们科考队的人都不知道呢?”
“是这样的,组织上不是说不信任你们,大家都明白‘长城’任务的重要性,为了不打草惊蛇,同时也为了不伤害大家的感情,我们最后决定进行秘密调查。
刚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对内部所有人员进行了全面的秘密调查,包括你们,但是没有任何线索,直到四月六号你们第二次出航的时候我们才有了重大突破。
四月六号早上在你们登舰的时候,我们负责外围安保的海军同志发现了一个行踪鬼祟的外国人,当时他正拿着摄像机偷拍着‘昆仑号’,身边还有超远程的窃听装置。
海军的同志发现他后立刻就对他进行了抓捕行动,最后在快到青岛市区的时候才抓到了他,为此我们还有一个海军同志身负重伤,现在还在军区医院躺着,昏迷不醒。
这个间谍的身手非常好,抓到他后我们对他进行了突击审讯,不过他的嘴很硬,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后面我们给他看了阿尔伯特·希德来华的视频和哈德森·维特的视频,他才吐出了事情的始末。
我们早在一四年的时候就已经泄密了。”说到这里,魏国凤摘下了他的帽子,头上的发际线有些后移,叹了口气看向了王志强,“王部长,剩下的你来说吧。”
王志强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说:“杨教授之前有个得意门生,在海洋生物学和分子生命科学上颇有建树,而且在国际上也很出名,曾经有外国学者说他在未来肯定会获得诺贝尔奖。
他和杨教授一样都是单身,在一四年的时候我们对‘蛟龙号’捕捉到的乌贼的研究到了最关键的时候,但是我们在技术上遇到了壁垒,主要是当时国内的科研仪器水平比较落后,已经无法支持后面的继续研究了。
在这个时候我们派杨教授的学生去了美国,让他过去学习交流,当时和他一起去的还有两个国安的同志,谁知道他到了美国后就寻求了政治避难,我们国安的两位同志也因为这件事埋骨他乡。”
王志强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了沉默,秦斌的脸因为愤怒涨得通红,李承运倒是面无表情:“王部长,那我们不是早都知道了杨教授的学生已经泄密了吗?为什么还会发生这样的事?难我们没有任何预案吗?”
“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魏国凤把他的帽子又戴在了头上,“我们实际上是有预案的,不然在‘昆仑号’出事的时候那艘晋级核潜艇也不会第一时间赶到现场,也不会主动浮出水面暴露自己。
但是我们的军事力量还是太弱了,在海上我们没法和美国人直接对抗,就跟当年‘银河号’事件一样。”
魏国凤说到这里眼眶红了起来,握紧了拳头。
时间像是回到了一九九三年,那个憋屈、窝囊的日子,美国人仗着自己兵强马壮,强行登上了我方商船,当时的首长亲自过问后也是不了了之。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早已不是二十七年前的我们,美国也早已不如二十七年前强盛,这次我们斗争到底。
缓了一下情绪后魏国凤继续说:“不过请你们放心,这次我们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国家在对我们指手画脚,哪怕是战争也在所不惜!”
李承运和王强也经历过这件事,包括更晚一点的南斯拉夫大使馆事件和“”。
“那杨教授呢?他会不会后面再没机会进行工作了?”郑哲忽然问。
“杨教授你不用担心,他现在应该在国安那边,只是按照程序进行调查,上面决定不会停止他的工作。”
同一时间,陈清文把杨爱民送出了国安部大楼,外面的雨小了不少,变得纷纷扬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