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朗陡然爆发,双手使劲儿捶打着膝盖,双眼猩红,消瘦阴郁的脸狰狞可怖。
“娘,我不会是你红杏出墙生的野种吧!”
谢大夫人红了眼。
“明朗,你怎么能这样说!娘清清白白,除了你爹,哪来的其他男人!”
谢大爷也怒斥道:“胡说八道什么!你就是我的儿子!”
谢明朗几欲癫狂。
“那你明知道害我的真凶与三妹妹有关,你为什么还要包庇她!”
“你算哪门子父亲!”
“你不为我报仇,反倒捧着仇人!”
“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着仇人欺辱我!”
谢大爷被怼得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法解释,于情而言,他作为父亲,无论如何都该替儿子报仇,可于理而言,他还指望谢曦和背后之人帮谢家度过危机。
而且谢曦和,已经不是他想动就能动的人。
譬如之前。
他掐住谢曦和脖子时,就感觉暗处有数道杀意,仿佛他敢轻举妄动,他便只有死路一条。
叹一口气。
“明朗,是爹对不起你。”
谢明朗要疯了,将手中酒盏奋力砸了过去,谢大爷没有躲避,直接被砸的头破血流。
鲜红的血顺着额角滚落。
滴答,滴答。
落进酒盏中,冷冽的酒水混杂着鲜血。
谢明朗愣了愣,垂首盯着自己的手,缓缓闭上了眼。
“如此,我们两不相欠。”
“娘,我累了,我们回去吧。”
谢大爷身形一颤,红色的水滴从眼角滑落,不知是血还是泪。
“明朗……”
谢大夫人眼眶泛红,推着谢明朗离去,两人皆是没有回头。
谢曦和看着失魂落魄的大伯,表情有些复杂。
大哥是大伯最器重的儿子,其他人庶子庶女,哪怕是谢云舒,在大伯眼里都是可以利用割舍的血脉后代,只有谢明朗才是他的儿子。
呕心沥血,悉心培养。
从出生开始,吃喝拉撒,读书习武,什么都事事亲为,将谢明朗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而谢明朗也不负众望,样样出色。
可就是这么一个寄予厚望的儿子,被毁的彻彻底底,甚至,他连仇都无法报。
若我是他,恐怕也要被逼疯了。
可谢曦和不觉得愧疚自责,也不会责怪沈致渊,她本就是既得利益者,何况谢明朗干的那些事,得到如此报应,也算是罪有应得。
言笑晏晏。
“大伯,还继续吗?”
谢大爷深深的看了谢曦和一眼,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环视一周,沉声继续道。
“难得好日子,大家别坏了兴致。”
谢三爷面无表情道:“大哥,你还是先包扎伤口吧。”
闻言,谢大爷眼睛一亮。
“三弟是在关心我吗?”
谢三爷抿紧唇。
“大哥想多了,我只是怕你坏了明日的大事。”
谢大爷命人给他包扎伤口,笑着道:“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口是心非。”
“你以前最喜欢吃糖,可又怕母亲骂你,你总是拿我当借口,到了我跟前,又说是母亲想吃糖了……”
谢三爷不耐的打断。
“大哥,多少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你还拿出来说!”
谢大爷还没有开口,惠安公主倒是插嘴道:“大哥,你给我说说夫君小时候的事呗,我倒是很好奇。”
谢三爷冷着脸警告,“李澜歌!关你什么事,男人说话有你……”
话未尽,就在惠安公主陡然阴沉的脸中闭嘴。
“说啊,你怎么不说了?”
惠安公主伸出手羞辱性的拍着他的脸,就当着谢家人的面,毫不掩饰。
“谢赫安,本宫给你脸了?”
“怎么?有力气骂人,看来昨晚还没有玩够,今晚上准备玩点新花样?”
谢三爷涨红了脸,压低声音哀求,透着丝丝委屈,“我们说好的,出门在外,给我点面子!”
惠安公主白了他一眼,施施然道。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反正你们没把本宫当谢家人,你们就自己玩吧,我们明天手底下见真章!”
说罢,她转身就走,霸气十足,丝毫不给在场人面子。
谢曦和习以为常。
毕竟能将庶弟全部杀光光,只为捧亲弟弟上位的主儿,怎会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
若是平时,谢大爷定然震怒。
他不允许任何人欺辱谢家。
可如今,谢家自身难保,还哪里管得了颜面。
最后只能骂了一句。
“三弟,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你算什么男人!”
谢三爷也不干了。
“大哥,你不也一样吗?”
闻言,两人大眼瞪小眼,幼稚的不肯认输。
谢二爷干咳一声。
“大哥,三弟,难得聚一聚,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莫要为点小事坏了兴致。”
谢大爷颓然的垮了肩,随即,又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三弟,二弟说的不错,我们好久没有聚一聚了,以后相聚也难了,莫要错过才是。”
“来,大哥敬你一杯。”
谢三爷剑眉拧紧。
“你们今天怎么回事?”
“一个个的怎么都在说以后不会再聚的话?明日大事将起,是我谢家的好日子,就算我们兄弟阋墙,但只要不死……”
说到此处,他顿住了。
后知后觉的觉得不对劲儿,瞳孔微缩,锐利如刀的眼神扫视着众人。
“明日会出什么事?”
无人回答。
心中的不安无限扩大,谢三爷喉咙发紧,声音艰涩。
“有傅国公,镇北侯,惠安公主……我们怎么会输?”
“就算惠安公主心怀不轨,也可挡不住我们的大军,大不了背负谋朝篡位的罪名,史书由胜利者书写,等谢家坐稳江山,谁又敢掀我们的老底!”
“大哥,我们之间应该有默契的。”
“等谢家成功后,再论高低,不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才是。”
谢大爷依旧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了一句。
“三弟,大哥对不住你。”
说完,他再不看神情巨变的谢三爷,而是向不动如山的谢二爷走去。
“二弟,二十年前,是我懦弱无能,没能阻止父亲,也不敢站出来保护你。”
“大哥对不住你。”
说罢,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都没有再说,转身离去。
谢云裳噌一下站起来,双眼猩红。
“大伯,你以为什么事情都是一句道歉,就能弥补的吗?”
那人的背影顿了顿,留下一句话,便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我从未如此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