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司令又掏出一块绢帕,三两步走了过来,将绢帕轻轻蒙在桃杳的口鼻上。
“姑娘别怕,我会帮你逃脱,快装晕。”
那女司令的话传入耳畔,桃杳忽然感觉四肢绵软无力,就好像喝醉酒上了头一般,渐渐失去了意识,睡了过去。
桃杳再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换了一般景象。她躺在地上,旁边传来几个人低声絮语的声音,或远或近,有男的有女的,但是桃杳听不真切。
她的半张脸上还蒙着先前那女司令蒙上来的那只绢帕,没有全遮个严实,露出了一只眼睛。桃杳浑身无力,索性就着单边眼睛将四周打量了一遍,这里是个竹楼,屋子里什么都没有。
躺了半晌,意识渐渐复苏过来,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恢复了,桃杳扯开蒙在脸上的那一块绢帕,支着身子坐起来,蓦地发现她身旁还放着楚欢隽送给她的那支金簪,想来应当是那女司令刻意帮她留下的。
桃杳立即将那金簪抓到手中,轻轻按动藏在簪花之内的小小按钮,簪身末端顿时弹出一截锋利无比的刀刃。
这时候,屋外忽然传来一阵争执声,是刚刚说话的那几个人,似乎有谁把某些尖锐的瓷器砸在了地上,发出了清亮的脆响。
“都让开!谁都不许挡!”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桃杳的心跳猛地乱了一拍,是陆澈的声音。
“你疯了?你连阁主的命令也要违抗吗?你不要命了?!”
另一个声音紧接着响了起来,是那个女司令的。
紧接着,屋外又响起一阵打斗的声音,双方争持不下许久,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那些人都跪在地上,齐声道:“参见阁主!”
桃杳心中一动,透过门板的缝隙偷偷望了出去,却见一群人跪在地上,他们所跪拜之人,正是先前在清水镇送她龙井茶酥的那个男人。
原来他就是无烟阁的阁主?
这么说,在品香大会上遇见的那个出手阔绰拍下大批宝物的人,果真是陆澈。
桃杳心跳如鼓,思绪如同一团乱麻。如果这批宝物无烟阁一定要拿下,那为什么楚欢隽要出手截去这些宝物?还有,当时在品香大会上展出的最后一件宝物,那一套琉璃笔砚,楚欢隽看向那笔砚的神情分明非同寻常,难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特别的渊源?
一切都没有答案,楚欢隽说过会给她解释,可是现在,她要如何去找楚欢隽?
楚欢隽送的金簪还正被桃杳紧紧握在手里,他将簪子插到她头发上的时候,目光如水一般温柔,时而缱绻,时而又看起来有一丝无奈和无力,他对她说,要保护好自己。
他还对她说过,他不在她身边的时候,要小心一些,不要死掉了,他会很难过。
现在,她却只能一个人站在这里,束手无策。好在手里还有这一根金簪,必要时候,或许能救命。
她看见那个被他们唤作阁主的男人,抬起双腿,跨过了跪在地上的一群人,径直向她所在的屋子走了过来。
陆澈第一时间从地上弹射而起,不要命也似地抱住钟无忧的大腿,阻止了他继续前进。
“阁主,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伤她性命的!难道这话已经不作数了吗?”
钟无忧面上顿时升起怒色,像踢贱畜似地,抬起腿将陆澈踢开,可是陆澈又立即不要命地扑腾过来。
“陆澈,你这是在威胁我?你以为你算什么?”
桃杳的心空了一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陆澈——他素来好强,倔强得就算那天被左丘凌虐一身伤,也没有对她展露出一丁点的脆弱,可是如今,却是为了她,宁肯违抗阁主的命令,宁肯尊严扫地,也要为她求出一条生路。
桃杳握紧手里的金簪,将金簪藏入袖中,屏住一口气,推开了门。
当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桃杳这边聚焦而来,陆澈显然也是被惊住了,一脸错愕地望过来。
桃杳毫不胆怯地走上前去,直直对上钟无忧充满玩味的目光。
“醒了?”钟无忧讪讪一笑,“看来我这些下属给你下的药,不够烈啊……又或者说,你实在是命硬,这样都能逃过一劫。不过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常八九,你能逃过这一劫,往后又能再逃过多少呢?”
钟无忧的眼神里充满了戏谑,毫不客气地将桃杳从头打量到脚,那目光似乎要将她身上的衣服都剥去似的,凶狠,阴鸷,意味不明。
“我不知道我今后能逃过多少,但至少我能确定,今天我一定会活下来。”
桃杳目光炯炯地盯回去,钟无忧有十分凶狠,她就用十二分的愤怒抵抗回去。
钟无忧笑意变得更深,将陆澈一把抓到跟前来,陆澈一个趔趄,差点儿没站稳脚跟。他抬起眼来看向桃杳,表情中蒙上了一层窘迫的意味。
“你看看这个女人,就是她,说自己是烟花女子,家中已有父亲亡故,为了给母亲治病,才到青楼谋生存。”钟无忧说了一半,又将目光转向陆澈,道:“这就是她,满口谎言,能将谎言说得情真意切,让他们全都相信了。陆澈,一个撒谎成性的女人,你与她才重逢多久,你敢说,你真的了解她吗?她对你说的每一句话,你又能不能肯定全都没有掺假?”
桃杳眉头一拧,心中气急——这个老不死的,竟敢挑拨她和陆澈的关系。
可陆澈毕竟是这个人的下属,他还要靠着无烟阁的饭碗吃饭,完成自己的使命,这一层关系是挣不开的。桃杳不想让陆澈为难,连忙开口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就好,别扯上陆澈。”
此话一出,陆澈脸上的那一层愧色却愈发明显。其实钟无忧的这一番话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从来没有质疑过桃杳什么——只是他心中有愧,他与桃杳之间,分明撒谎更多的还是他自己。
钟无忧讪笑道:“我想杀了你,这件事我早就想做了。如今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