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的人还在对峙着,气氛莫名紧张到了极点。然而就在此时,屋内却毫无征兆地传来“哐当”一声声,似是凳子倾倒发出的声音。
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那侍卫原本紧绷的心弦更是瞬间被拉紧到极致。
他紧紧握住手中那柄寒光闪闪的长剑,手心里已经满是汗水,不知为何,内心深处好似有什么牵引着让他觉着屋里他的主子很危险。
他防备着外面的众人,小心翼翼侧身朝着屋内快速瞥了一眼,只不过是一眼,他整个人便呆愣住了。
他口中爆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主子。”
就在他因极度震惊而卸下防备之际,只见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羽箭,带着凌厉的风声直直朝他射来。只听“噗嗤”一声闷响,这支箭准确无误地射中了他的后背。
他身受一箭之后并没有反应,他手中握着的长剑 深深插在地上支撑着身子,为他主子挡住最后一攻击。
大势已去,再反抗已是无意义。
他的这个姿势好似一种无声的抵抗,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羽箭如雨般射了过去,转瞬之间他便被射成了个刺猬。
可怜他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直挺挺地扑倒在地,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程乾手握长刀,微微抬起头,目光透过门缝,隐约能够看到屋内吊挂着个晃动的人影。
废帝的嫡六子对于当今圣上来说,他死了才是真正的能让人放心。
程乾,严雄跟严老翁站在院子里都没有动,三人透过门缝的光影看着屋里的人影渐渐停止挣扎。
程乾收回视线,对严雄吩咐:“将尸体收走带回衙门的敛尸房,屋里的那具尸体要找专人看管。”
严老翁听到程乾的处置,心中赞叹他做事周到。
章佑帧乃是废帝之子,他死后需得验明正身,且要上报朝廷,如何处置还需得当今圣上说了算,不能跟其他尸体一样胡乱放置。
“阿翁辛苦了。”程乾向严老翁道了声辛苦,伸手请他回去。
严老翁收起自己的长刀,又恢复了他一派和善的面容,跟着程乾走出梅园。
梅园外面,兵士有许多人受伤,亡故的也有几人,这些人严雄自然会吩咐人处置。
程乾出来就找香穗,发现李满仓将香穗护得极好,他大踏步走过去,伸手拉着香穗就往怀里扯。
众目睽睽之下香穗还有一丝理智在,她悄悄挣了一下,忙抓住他的手,问:“乾哥,你没有受伤吧?”
程乾轻声回:“我没有受伤,你有没有被吓到?”
香穗轻轻摇了摇头。
程乾紧紧抓住香穗的手,她小手冰凉,身上的衣裳太过单薄,而他自己一身铠甲也没有能为她保暖的衣裳。
程乾拉着香穗要走,“我先送你回去。”
香穗的视线越过程乾,看向静静站在梅园门外的人身上。
蒋玉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他跟前躺着两个人,一个是蒋大夫人,另一个是蒋大夫人喊大哥的人,应该是蒋玉鸣的舅父。
当时一片混乱,香穗都不知道,他们两个怎么就……
蒋瑶娘瑟瑟缩缩站在蒋玉鸣身后,香穗不忍,拉着程乾走了过去。
她想安慰蒋瑶娘几句,因着她们也不太熟,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反而是程乾走去蒋玉鸣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节哀顺变。”
蒋玉鸣缓慢转身,拱手向程乾揖了一礼。
香穗眼睛望向双手交握着躺在一起的蒋大夫人跟她兄长,感慨两人兄妹情深。
既已如此,香穗在这里冻着也是冻着,程乾看了地上的两人一眼,拉着香穗就走。
严老翁跟李满仓随后跟上。
蒋家这边余下严雄指挥着兵营里的兵士,有序撤出去,有序地搬运尸体。
最后,他还留下几人将梅园里外的血渍给冲洗地一干二净,尽量恢复正常。
做完这一切之后,严雄也拱手向蒋玉鸣告辞,梅园外面只余蒋玉鸣跟蒋瑶娘静静地站在两个双手交握的尸体跟前。
寅时已过,蒋家又恢复了以往的宁静,没有外人在了,蒋瑶娘过去扯了扯蒋玉鸣的衣袖,轻轻喊了声:“大哥。”
蒋玉鸣伸手将那扯他衣袖的小手握在手中,转头对她凄然一笑,“如此也好,他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蒋玉鸣心中有一丝悲凉,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那样腌臜的出身。
曾经他以为自己是世间难有的癫狂之人,他不喜欢别人反而喜欢自己的妹妹,最后他发现这竟然是遗传。
多么可笑。
如此也好,他虽出身龌龊,万幸跟瑶娘没有血缘,这下她便不用再苦苦忍受不伦之苦,也算是好事一件。
蒋家之后如何,香穗不知道,程乾送她回了永福巷,李满仓担心念儿,也跟着过去了。
马儿在门口停下,程乾将香穗抱了下来,还没有进门就喊:“绿竹,快给你家姑娘拿一件大氅出来。”
袁婶子早已回来,众人都在堂屋里坐着等香穗,绿竹听到程乾的吩咐,慌忙跑了出来,来不及看香穗有没有受伤转身去了西厢房拿了一件夹袄出来。
念儿也跟着从堂屋里跑出来,因着程乾一直牵着香穗的手,她便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焦急的询问:“穗儿,你没事吧?”
香穗笑了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
她抬头看到站在堂屋门口的袁婶子,又说:“劳烦袁婶子也跟着折腾了一宿。”
“只要你没事就好。”袁婶子笑了笑说。
香穗从程乾手中挣脱自己的手,走过去对袁婶子说:“婶子也跟着折腾了一宿,快些回去歇息吧。”
这会子屋里都是人,不仅程乾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李满仓。
袁婶子知道她留在这里也是多余,就笑着说:“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绿竹拿了夹袄给香穗披上,转身出去灶房,帮着竹翠烧水去了。
程乾见绿竹只是给香穗将衣裳一披,他蹙了蹙眉,上去帮着香穗穿起衣裳来。
念儿尴尬地站在堂屋门口,不知道该不该去里间躲着去。就在这个时候,一双大手揽上她的肩膀轻轻将她带去了门外。
“你有没有吓到?”
李满仓松开念儿,望着她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