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侯府里,俞白正出神看着手中的那截衣袖,房门被人大力推开,他忙将衣袖塞进怀中。
“逆子,如今朝廷外患不断,为父不要求你上阵杀敌报国,但你能不能安分些,别再多添乱子。”
朝中如今忙成一锅乱麻,余炳仁才到润州,西南又发生动乱。昔日他在马上得了侯爷这个爵位,为不让皇上猜忌,他主动交出虎符,他主动交出虎符,才换得侯府安宁,如今西南战事再起,他这几日愁得头发的白了。
职事之余,他还要操心俞白的事,身心俱疲。
长平侯夫人紧随在长平侯身后,闻言,不满道:“不过是多喝了两杯酒,你说他作甚?从前你在军中也没见你少喝。”
长平侯宽袖一甩:“从前那是庆功宴上喝,他如今日日买醉,如何能一样?”
而后他又补上一句:“都是你惯的!”
俞白看向长平侯:“爹,你要去西南了吗?”
长平侯搓了搓带着疲色的脸:“此事还未下定论,为父亦不知。”
俞白又道:“爹,儿子想去西南。”
“不可!”
长平侯及夫人一同出声,侯府就这一个独苗,他万不能出事。
俞白还要再说些什么,长平侯已经命人将其锁在屋内:“没有本侯的吩咐,谁都不许放世子出来。”
这一次,不管俞白怎么以利相诱,小厮就是不肯给他开门,等他再次从房里出来,才得知长平侯聿于三日前已经率军南下了。
“让我进去见云暮!”
门房耐着性子劝道:“世子,大人不在,吩咐了谁都不许进府,不如您留封信,等大人回来后小的替您转交。”
……
云暮今日身子有些不适,安叔不想让她见客,但事情还是传到了云暮的耳朵里,她连吃了三颗药才算止住体内的寒气。
“把人带到书房。”
秋末冬初,寻常人不过多添了两件衣,云暮已经披上了斗篷,手中还拿着一个汤婆子,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寒意直生。烧了地龙的书房暖如春日,她反将斗篷拢得更紧。
“你既在家,为何……”话头在看到云暮那张惨白的脸时止住。
“你怎么了?”心中那点别扭荡然无存。
云暮饮了几口热茶,待身体回温后才道:“世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俞白说完才惊觉他问了一个蠢问题。云暮日日伴驾,他父亲出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瞒得住他?
云暮回道:“知道。三日前,他没同你说?”
俞白忽然朝云暮行了一礼:“先前是我口出狂言,我向你赔罪。”
这一下把云暮惊得直接站了起来:“我本就没怪你,无需如此。”
俞白没有起身,他第一次朝云暮露出哀求的表情:“你能否帮我做件事?”
云暮并未一口应下,她道:“世子不妨先说是何事。”
俞白道:“你能否派两个人将我送至我爹的军中?”
云暮还当她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世子说什么?”
这一次,俞白的声音比之前更为坚定:“我要去西南。”
云暮回绝了他:“不可,将在外,家眷必须在京,这是规矩。”
俞白猛地将头抬起,怒道:“你的意思是我爹会谋反?昔年他和我祖父击退西南诸国,为大梁立下汗马功劳,若是想反,早就反了,还用等到现在?”
这些年长平侯将俞白护得太好,以至于他出口毫无顾忌,这话让人听见,长平侯府满门百余个脑袋还要不要了?
云暮冷声道:“世子不如把声音再拔高些,好叫全京城的人都听听你的混账话。”
俞白抿着双唇,倔强地看着云暮:“你帮不帮?”
云暮不语,此刻梁文帝定派人守在长平侯府周围,俞白来寻她的事也绝对瞒不过他。
没等到答案的俞白扭头就走,“你不帮就算了,本世子凭自己也能走出这京城。”
云暮嗤笑了一声:“就凭你,你信不信只要你靠近城门,便有百弓对准你的后背?世子,皇上只是病了,不是傻了。”
“我又没说不帮,只是我有个条件。”
“什么?”
三日后,几个农户推着一辆空无一物的木板车往城门口的方向而去,守城的侍卫对着路引打量了几眼,手一挥便将人放出了城。
直到再也看不见城门,几人终于卸下伪装,其中一个赫然是俞白,而他身旁的几人正是沈聿明派去江南寻辛百草的手下。
俞白朝京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手抚上心口,他心道:“就这样吧,或许出去一回就能把人放下了。”
云暮立于城墙上,看着几人渐行渐远,她的身旁站着的男子和俞白竟生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大人为何要帮世子出京?”
云暮摇头不语。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西南多小国,地势易守难攻,想收服他们并非易事。梁文帝最多还能坚持三个月,此后京城必会大乱,俞白不在,她只用保下老侯爷和长平侯夫人,会轻松不少。
“回去吧。”
瓶中的药慢慢见了底,云暮手头里的赤焰虫也越发少,沈聿明慢慢发现了不对。
他探向云暮的手臂,穿了四件衣裳,又披了狐裘,但她整个人还是冷如冰块。
“你怎地这般凉?”
云暮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斗篷忘在了布政坊,这是安叔才拿来的,手脚冰凉实乃正常。”
沈聿明半信半疑地给她号了个脉:“你当真没生病?”
云暮立眉竖眼:“王爷这是在咒下官?”
沈聿明大呼冤枉:“旁人想让孤关心两句都难,你倒好,孤的担忧在你这里成了诅咒。”
云暮不想他再追问,便岔开话题:“俞白送到了吗?”
如今梁文帝将朝中之事都交由沈聿明等人,他忙得脚不沾地,云暮已经有几日没见过他了,他的人行事靠谱,长平侯府那边也没有纰漏,俞白那边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提到俞白,沈聿明的醋坛子又打翻了,“本王还没问你呢,好端端的,为何要帮他,你忘了他那日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