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认罪自裁的消息传进宫时,梁文帝正在和崔相下棋。眼看快要输了,他将棋子扔回棋篓,“还有事情商议,下次再与丞相手谈。”
“吕梁,撤了。”
云暮将血书和一支带血的银簪奉了上:“陛下,公主于昨夜在牢中自戕,今早才被人发现,只留下了一封绝笔。”
梁文帝咳血多了,正忌讳看到血,猛地一眼看见这两样东西,他紧皱眉头:“你念给朕听。”
云暮来之前就已经看过,确认没有写什么不该写的东西后才将其呈了上来。
“下毒一事皆是妾与胡安生等人所为……”
梁文帝听后,不禁冷笑了一声,“倒是把人撇得干干净净。”
话中说的是何人,在场的两人都知,云暮没有应声。
“老七他们也老大不小了,该上朝历练了。崔相,平日里你多提点他们。”
梁文帝多疑,如今沈聿明一家独大,总让他幻视从前的梁今越,近来又发生了下毒一事,就算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他到底是不敢再轻易信一人。
云暮也没想此事没能把沈聿明摘出来,还给旁人做了嫁衣。
出了宫门后,又见了七皇子身边的小厮,“云将军,我们殿下邀您一叙。”
云暮压下不悦,随小厮去了上次的府邸。她看着和此前并无分别的布局,问道:“听说那日秦王殿下将东西砸了稀烂,如今看起来并无区别。”
上次之事沈聿明得了皇上的夸,反倒是七皇子被罚了禁足,小厮尴尬一笑,“七殿下喜欢从前的布局,又命小的们重新布置了一番。”
云暮看见那个熟悉的亭子,里头空无一人,看来今日只有她前来。
小厮把人带到书房门口后就退了下去,没等云暮推开门,门已经自里打开。
七皇子扬着笑脸上前,“今日之事孤都听说了,多谢云将军。”
云暮呵呵笑了一声,“殿下客气了,不想阴差阳错之下竟能助您一臂之力,能为殿下效力,是下官的荣幸。”
奉茶,赐座,七皇子以礼相迎,云暮的待遇和从前相比,实乃天差地别。
七皇子率先端起茶杯,连喝了三杯:“先前是孤对不住云将军,孤以茶代酒,自罚三杯。”
这一次,茶水里没加多余的东西,但云暮只抿了一口就放下了。
“殿下言重了。下官还有差事,斗胆一问,今日您唤下官前来所为何事?”
嘉禾的尸首还摆在那儿,她得奉皇命将其“丢至乱葬岗”。
七皇子拿捏不准云暮的想法,趁他今日好说话,直接道:“云将军认为朝中何人可为孤驱使?”
人还没进朝堂,就想着如何培植势力,云暮真想将沈聿明提来,让他看看旁人的狼子野心。
她勾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殿下,您如今最终要的是如何借丞相的势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他们看见了您的价值,不用您礼贤下士,他们也会追随您。”
这话说到了七皇子的心坎上,上次的那些人不过是一些乌合之众,他瞧不上眼,但手下有无能者,只能将就着。
如今他的手已经摸到了那把椅子,何愁坐不上去?
他亲自将云暮送出了府,“云将军方才所言极是,倒是孤狭隘了。”
云暮又勾起那抹假笑,“殿下言重了。”
即便结果没达成,云暮依旧是信守了对嘉禾的承诺,她找来一具死尸替了嘉禾躺在乱葬岗,而真正的嘉禾被她葬在了一株桃树下。
云暮最后用铁锹拍了拍土堆,她将大半个身子靠在另一株桃树上,“王爷,解释解释吧。”
沈聿明开始装傻充愣:“解释什么?”
云暮扫了他一眼后很快就收回视线,迈开步子朝马的方向走去。
沈聿明哎呦了一声,忙跑到她身边,“怎么恼了,我说就是了。”
他与东胡探子的联系不多,但也从对方口中得了一些信息,猜出嘉禾的身份不对,便暗中派人去查了。
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到了不少东西,拿到画像的那一刻,他怒火中烧,恨不能一刀砍了东胡王。
昔年为了活命将他母妃送给梁文帝,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对方想到的还是这个法子。
着实恶心。
云暮听完,心里也只有恶心这个想法,她沉声道:“回去我便和皇上提议,多给润州派些兵,此次定要一举歼灭东胡。”
“王爷,大人,皇上正寻你们呢。”
砚石从鸽子的腿上取下了一张小纸条,将其递给了云暮。
字条末尾,连写了三个急字,可见事态紧急。
云暮和沈聿明对视了一眼,同时朝树下的马儿走去。
勤政殿内,站满了朝臣。
“你们看看这个。”
奏折先被递给了沈聿明,云暮眼看着他舒展的眉头一点一点皱起,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看清内容后,云暮手中的奏折险些掉到地上。
“西南战乱,望朝廷支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梁文帝眉间笼着愁云,他看向场上之人,“众卿怎么看?”
兵部尚书抢在裴然面前开口:“皇上,两地发生战乱,不过只隔了月余,西南诸国和东胡定是早就勾结在一起。微臣私以为应尽快发兵南下。”
裴然终于跳了出来,公然和他叫板,“你说得倒是容易,眼下朝廷哪哪都需要银子,国库快被搬空了!拿什么发兵?”
兵部尚书瞥了他一眼:“大梁多丰年,每年向百姓征两回粮,两回税,又多年无战事,国库的钱去了何处我如何得知?”
“裴大人,账都算不明白,这户部尚书还是早些易主罢。”
钱去了何处,天知,地知,裴然知,云暮知,梁文帝亦知。几人各怀鬼胎,却又默契地闭了嘴。
梁文帝不耐地拍桌:“朕让你们来商议章程的,不是让你们来吵架的。”
裴然得意地冲他扬眉,兵部尚书愤懑地闭了嘴,脸上依旧是不服。
“何人适合率兵南下?”
云暮心中焦躁不安,她师父如今多半在西南,西南突然发兵,也不知师父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