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身下的船未动,又有水声传来,她借着夜明珠的光隐隐能看到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又没入水中。
那两个守卫的手里还举着火把看得比云暮更清楚,他们不敢淌水过去,又怕鼍上岸咬人,于是指着漂浮在水面上的尸体道:“那儿有个现成的,别来吃我们。”
云暮趁乱又把船划到最外边,观察着这两人的一举一动,又摸出了几颗从辛百草那儿顺来的小石子。
她心想,要是有弹弓在就好了。
方才探头的那个人又被他们的话引来,看到鼍的身影后,他顿时又缩了回去,不再露头“人是你们杀的,自求多福吧。”
云暮算好角度,拿起船桨,把石子往上一抛,对着贴墙而的二人拍了过去。
力道重,速度也快,石子正中其中一人的眉心,剩下的一个猛然把人一推,用声音来盖住内心的惊慌:“是谁?谁在装神弄鬼?”
鼍吃人肉,与他们一墙之隔的人即便听到动静也不会冒死过来,哪怕同伴此刻正在呼救。
那人从旁边的尸体上摸出那颗夜明珠,“你们过来救我,我就把夜明珠给你们。”
他平日里扯谎惯了,此刻竟无一人信他,“你拿夜明珠塞那大鼍嘴里找生路吧。”
他如今在的角度云暮打不着,她低声道:“往前,让船身出去一半。”
砚石没动:“大人,还是等他过来吧,被发现就不好了。”
奚落声再次响起,云暮信誓旦旦道:“他们不会过来,把他打了之后,我们直接上岸,找到大壮的尸体。”
砚石无法,只能慢慢将船往外推,那人还在扒着石壁,想淌过去却不敢。
咚的一声,云暮再次打出石子,那人错愕地捂着后脑勺,缓缓倒下,手中的夜明珠骨碌碌地滚下,最后被卡在了一个缝隙。
云暮握紧有些开裂的船桨,一左一右飞速划着,在离岸边只有三步之遥时,她看到了水面上浮着一具尸体。
两个守卫的都还在岸上,那具应该就是钱大壮的,他的附近水波微动。
云暮把怀中的石子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地砸了下去,高高举起船桨对鼍的头狠狠一敲。
鼍吃痛,粗壮的尾巴在水中拍打,小船摇晃,云暮双手撑住船的两侧,尽力稳住。
待平稳后,云暮拿着船桨把人往船边带,砚石威慑似地拿着船桨在水面拍打,见鼍不敢再冒头后,他才和云暮一道把钱大壮搬到船上。
泡在水里的时间还不久,但皮肤已经发皱,前不久那双还叭叭个不停的嘴此刻苍白无血色。
来不及难过,云暮先把船划到了岸边,他们才上岸,身后的船就被鼍尾掀翻。云暮抓起火把往鼍身上砸。
淬了火油的火把哪能这么容易熄灭,鼍的皮虽厚,但不是不怕疼,它只能再次潜到水中。
云暮这才蹲下身去看钱大壮,她不死心地把双指搭在钱大壮的颈侧,没有感受到脉搏跳动。
砚石水中的火折子从他脸上往下,最后停在了胸口处。
黑衣已然破了个洞,露出里面红色的里衣,可露出的袖子分明是白色的。
那是,血。
云暮深吸了一口气,把一死一昏的守卫拖到钱大壮身边,并排躺着。
云暮扒下那个没死透的人的衣服,又塞入他的口中,再用腰带狠狠勒住,让他半点声音都泄不出。
把人弄醒后,云暮让砚石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同伙丢入水中,“先划几个口子,它们喜欢血腥味。”
带着血腥味的尸体才下水,方才吃了瘪的鼍就跟疯了一样撕咬翻滚,不过片刻就只剩下几片破碎的布料在水面漂浮。
守卫惊恐地摇头,嘴巴被堵住的他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
云暮指着钱大壮道:“这个人是你杀的?”
守卫迟疑地点了点头,又挪动了两下,露出腰间的腰牌。
云暮低头扫了一眼,勾着唇问他:“大理寺的人,想要本将军看在程大人的面子上放你一马?”
那人的头跟锄头凿地般点着。
云暮摸了摸她的脸,“可是你看见了本将军的脸。”她今夜前来,没有易容。
那人唔唔了几声,云暮又道:“你是说你会死守秘密,不然其他人知晓?”
那人又是一阵点头。
云暮猝不及防地挥着船桨搭在他的脑袋上,这一次,她用了十成力,人直接被她打死了。
“丢下去。”
云暮去捡了那颗夜明珠,塞回钱大壮的怀中。等她走到洞口时,才发现洞口已被石头挡住,鬼市昏暗,没被守卫发现。
钱大壮死前都还在想着让她凭平安出了鬼市。
云暮鼻头发酸,双眼有些湿润。钱大壮不久后就要成亲,是她非要来这鬼市,是她提防钱大壮,是她害死了他。
云暮借着对金吾卫巡街时间的了解,没有惊扰任何人,平安抵达云府。
“明儿去买一副上好的棺材,把人葬了,再去查一查那个女子。”
她能做的也只有尽力弥补罢了。
两阵水声过后,那头的守卫久久没有听到动静,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颗头来看,却只看见那两根快熄灭的火把,人已经没了。
漂浮的衣片,残留的血,还有消失不见的夜明珠,守卫怀疑这儿还有其他人闯入,上头若是怪罪下来,他们也难逃刑罚,是以不敢声张。
将染了血的石头全都丢入水中,把一切的过错都推到鼍身上,几个无名小卒的死就这样轻飘飘地被压下了。
钱大壮的事在他们村算不上秘密,当天人就被带到了京城。那位姑娘见到云暮,还当自己犯了什么事,一出口就是求饶的话。
云暮把一张地契放在桌上:“这是钱大壮托本官送来的,里头的东西一应俱全,你可以随时搬进去。”
求饶声停,姑娘拿起地契,心里有些不安:“大人,他人呢?为何不自己来送?”
云暮不知该怎么和她说,只好扯了一个谎:“昨儿他跟着镖队去走镖,临走前买下了这间屋子,怕你担心,就没和你说。他还说,若他不归,你可自行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