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未到,花枝巷的宴席就摆好了,可到戌时三刻都不曾见到高家人的踪迹。
“王嬷嬷,是谁去请的人,那边怎么回的?”
倒不是王氏等不了人,只是今日还邀了孟睿,迟迟不开席,岂不是怠慢。
“夫人,奴婢亲自去的。舅老太爷说晚点来。”
孟青与孟睿在一旁听着,默默交换了个眼神,在这种老人家眼里,若是答应了晚些来。
按理说,是不会耽误时间的。
莫不是出了岔子???
王氏此刻也有这个猜想,脸上有些着急。
“王嬷嬷,带几个好手,赶紧再去瞧瞧。”
正当府中组织人手,有些忙乱之际,门房那边有了动静。
不一会,有下人跑进来,说“舅老太爷一行人来了。”
王氏带着孟青几个小辈当即去迎。
远远看去,为首的是一个银须鹤发老人,身姿不见一丝佝偻,精神矍铄。
一旁跟着一个中年男子,瞧着也是儒雅,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俊朗的。
“不孝孙媳给舅舅请安,舅舅一路来辛苦了。”
要不说外甥似舅,王氏在老人的身上隐约瞧出了故去夫君的影子,没有丝毫犹豫,便直接下跪行礼。
按理说,王氏如今已经是一家的主母,便是见着长辈,也可不行此大礼。
尤其是还在院子里,如此多的奴仆都瞧着呢。
王氏这做长辈的一跪,孟青也带着小辈顺势跪下,孟睿自然不例外。
高老爷子是高家二房的长辈,名为高启明,如今也是高家的二把手。
与他一同的乃是高家大房嫡次子,名为高伯恩,年纪相较于王氏都还要大个两岁。
两人瞧着这一家人整整齐齐跪下,心底不可谓不震撼,高氏故去多年,江兴文在时,与高家不怎么走动。
可王氏等人却如此重视自己,高启明浑浊的眼眸中,一下便有了湿意。
“好孩子们,快起来吧。”
“快起来!”
因着男女有别,他自是不好直接去搀扶王氏和孟青,只将手伸向两个小家伙。
虽然是陌生人,可元哥儿并无丝毫胆怯,眨巴着大眼睛,盯着这个老爷爷,任由对方牵着自己。
老人家嘛,对小孩子先天的喜爱,尤其是如此可爱的。
“这个是过继的那孩子?”
“嗯,元哥儿,叫太舅爷爷。”
“萍姐儿,叫舅爷爷。”
“太\/舅爷爷。”王氏的话,两个小家伙听得很,两道稚嫩的声音没有半点犹豫。
“诶诶诶!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只这一声,便让高启明的声音中有了哽咽。若是自家姐姐还在,如今也算是儿孙绕膝了。
“这是沉景的媳妇,孟青。”
“这是沉景的妻弟,孟睿。”
“给舅爷爷请安。”
孟睿随孟青的叫法,两人也先后上前行礼。
高启明看着孟青,打量了好久。沉景娶妻的事,王氏早已在书信中写明白。
原本以为,江家是找个上不得台面的,糊弄了事。
可如今看来,这姐弟两人都是好的。
“苦了你了,沉景媳妇。”
孟青看得出来,这高家的两个长辈,都是极好的。难怪老伯爷不愿意江兴文和他们走动,这样的人影响下,怎么会不对自家母亲去世一事,生出猜想。
“舅爷爷、表舅一路辛苦,先到里面落座,其他的事,再慢慢讲可好?”
“是是是,我倒是糊涂了。”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微微泛红。这么些年了,平素也是稳重,自己方才失态可是在院子里。
落座后,高启明想要问问伯爵府的事,但高伯恩却说着,先用饭,到底也是这个时辰了,孩子们都饿了。
这才作罢。
饭后,孟睿自觉带着两个小家伙去玩耍,将空间留给姐姐与其他人。
倒不是他不想沾手,只是里面或有江家秘密,不好叫他晓得,若姐姐有需要也会告知他的。
看着孟睿如此规矩,高启明望着他的背影点点头。
“小小年纪,这睿儿便如此沉着懂事,难怪,能叫李家人吐出了东西。”
“此事,舅爷爷也知晓了?”
“才进京城,便都是孟家姐弟的传闻,听着与你的姓氏相通,便叫人打听一二。”
“没想到,还真是你。”
高启明说起来,眼中有些光亮,他不相信这事情,是孟睿自己所谋划,其中定然少不了孟青的手笔。
没想到沉景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子,若是还在,这俩孩子再般配不过。
孟青虽然知晓,李家的事可能会传得沸沸扬扬,却没想到高家会特意去打听,一时还不知怎么接话。
“说起来,早些年高家在江南做生意时,我与你父亲还有过几面之缘。”
“舅爷爷认识父亲?”
“嗯,甚至你父亲与你另一个表舅舅很是聊得来。喏,就是他哥哥。”
高伯恩在一旁看着三叔,听他说起自己,也是点头肯定。
“兄长与你父亲确实颇为契合。”
“只是我们在江南待得日子不多……”
高伯恩的语气中充满了遗憾,大抵是若高家在江南,也能帮衬一二吧。
“没想到,来京城这么多年,还能听人提及父亲。”
这话孟青是发自肺腑的,眼中的笑意也是真心的。
“便是我自己的舅舅也鲜少提及,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
“对,能成为一家人便是缘分。你日后也要好生照料着你婆母,好好过日子。”
“舅舅,青儿对我和萍姐儿都很好。您如此说,倒是生分了。”
王氏生怕孟青多想,当即站出来帮着说话。
“偏你心疼她。”
高启明也不恼,江兴文去得早,王氏对辛苦养大一双儿女,对他的心意没得说。
“三叔、弟妹,我们先说正事。”
“姑姑当初嫁到伯爵府时,十里红妆,那单子我今日也带过来了。”
说着高伯恩便将一张泛黄的纸放在桌上,看着就像年份久远,上面密密麻麻,孟青这才知晓,老伯爷为何一直不肯提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