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桢是孤儿出身,从出生起,就在朝廷办的育慈院中。
他在那里长到五岁,就已经人高马大,看起来像普通的八,九岁的孩子。
他性格憨厚,吃得又多,喜欢护着小伙伴们,育慈院里那些十多岁的大孩子们厌恶他,经常找他的麻烦。
在他六岁那年的花灯佳节,他跟同伴出去跑腿,借着佳节赚些铜板,但那些十来岁的大孩子们,却心生恶念,勾结了城中的地痞流氓,把他卖给了人贩子。
熊桢被抓走了,捆进马车里,看就要运出城,是石霄月的生母救了他,把他带回齐国公府,给了他份差事。
他年纪小,说是跑腿儿,其实也就是白养着他。
熊桢这个名字,也是石霄月生母给他起的。
后来,他在石霄月生母身边,安安稳稳,有吃有喝的过了两年,还跟着府中的侍卫学了武艺,一切都那么平稳,熊桢以为,他就会在齐国公府度过一生。
石霄月的生母难产了。
女活母亡,只留下了一个‘鬼脸儿’小婴儿,那时,守在产房外的石琳,面色铁青,抱都没抱新出生的女儿一下,也没去看濒死的妻子。
他甩袖就走。
是熊桢,翻窗进了里屋,跪在恩人面前,听着她用虚弱的声音,给刚出生的女儿取名叫‘霄月’,看着用没有一点血色的唇,仔细叮嘱。
“桢儿,你帮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熊桢答应了,声音闷闷的,只简简单单应了一句:“好。”
但他心中却已经诅咒发誓,从那一刻起,石霄月就比他的命都重要了。
后来,两个月之后,石琳在热孝期,续嫁了南翁郡主,两人恩恩爱爱,郡主很快怀了孕,并且在孕初期,吐的天昏地暗,身体各种不舒服。
郡主的母亲替女儿请了圆坛寺的大师,算出来便是石霄月的命格不好,有些刑克六亲,南翁郡主怀孕体弱,耐不住她。
石霄月得离府清修,方能太平。
当然,这种命格的事,究竟那里真情是什么?多数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是该演的戏终归得演。
比的,就是在石琳心中,谁更重要?
显然,有王府做靠山,又怀着孩子的新婚妻子,比一个相貌丑陋,没有联姻价值又生儿丧母的女儿重要多了。
于是还没满周岁的石霄月,被送去了圆坛寺。
熊桢自请跟随。
那会儿,南翁郡主做的是真绝,处理下人们把刚会爬的石霄月扔到寺院,转身就走了,就剩下个收足郡主好处的奶娘。
那位简直就是个佛爷,平日里,除了给石霄月喂几回奶,剩下的什么事都不沾,只知道拿着她的月俸,天天胡吃海塞!
于是,照顾石霄月,给她把屎把尿,换衣洗澡,陪她玩儿,哄她睡觉……
等等等等,所有照顾婴儿的事儿,靠的全是九岁的熊桢。
真的,他洗尿布洗得可干净了!
也是有在育慈院的经验,熊桢照顾孩子,照顾得很好,两个人磕磕绊绊,相依相偎的长大了。
过程中,真的受了不少苦。
手里银子不多,做不起好衣裳,天天吃素菜,吃得面黄肌瘦,冬天买不起好炭,烧劣质煤,屋里烟雾缭绕,熏得石霄月咳嗽不断。
事到如今,还有个冬咳的毛病。
生活拮据的苦,熊桢真的尝过,也看着石霄月过了十多年,那的的确确就是难熬。
所以他满腹心神,都想让姑娘嫁个好人家,这辈子不为金钱苦恼。
十一公子不成,那就换个别家的公子,但是,他自己……
“我成吗?我这个身份,我,我配吗?”
“我都没读过什么书,也就是认识字而已!”
熊桢呐呐。
他的文化水平,也就是在石霄月生母活着的那几年,曾经跟着她的贴身嬷嬷启过蒙,三百千,幼林琼学之类的书,都从学过。
水平勉强够得上童生,秀才都考不上。
倒是武艺方面,到了圆坛寺之后,因为天赋出众,讨好寺中僧人,也不惜力气,什么脏活累活都帮着干,倒是有那武艺扎实的武僧,愿意出手帮扶他。
也是扎扎实实的,系统地学了多年武艺。
熊桢的身手,据萧绰观察,不比他的侍卫首领差。
他是东宫太子,国之储君,能在他身边混成侍卫首领,当然,肯定有家世和背景的作用,但其武艺也必然是非凡,起手都得是万里挑一。
熊桢是有本事的。
但也真是,除了本事,剩下什么都没有了!
“能与不能?孤今日来寻你,就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只是不知,熊侍卫是否愿意,是否能把握得住?”
“给孤做事,风险是有的,但荣华富贵也尽享。”
“你能给石霄月所有你想给的……”
熊桢的心病,萧绰看得清清楚楚,男子爱慕女子,自卑痛苦,怯懦惧前,怕的无非就是那点事儿。
金钱、权力、地位、利益,他都可以给予。
熊桢呼吸变得急促了,眼睛也开始发亮。
面前的人,他是太子,是大夏国未来的君主,他说的这些话,显而言之,不是画饼,而是真真正正能够实现的!
虽然想要得到这些,肯定不容易,一个闹不好就要性命相搏,但……
博完了,却能得到啊!
他博的是权利吗?不,他博的是他家姑娘的未来。
有他参与的那种!
霄月,他从没到周岁时起,一把屎一把尿,辛辛苦苦,捧在手心里养起来的小主子,要是他自己能供养起,何必托付给别人呢?
这个世界上,谁能比他更爱小主子!!!
谁能比他对小主子更好啊!!
他挣一千两,他能再多借一百,给小主子花一千一,买她喜欢的首饰!
谁能做到!!
就问问,谁行??
是十一公子那个烂屌的,还是那姓武的小官儿?或是国公爷找的什么阿猫阿狗?
“殿下,您要让我做什么?”
熊桢沉着气,双目炯炯看向萧绰。
萧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仅是被转过身,轻声道:“熊侍卫,你随孤来吧!”
说罢,他走向马车,抬步进了车厢。
熊桢深深吸了一口气,大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