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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铭长吸一口气。
“任县长,此事你也发表发表见解吧。”
任涛嘴角轻扬,发出一声低笑,旋即面容稍显肃穆,
“这无疑是顺平县历史上一块难以抹去的污渍,我内心深处实不愿多谈。
但既然程书记点了名,那我便敞开心扉说上几句真心话。
我对易书记满怀感恩之意,或许诸位会为此感到困惑不解,为何我会有这般情愫?
诸位且看,他从省里争取来大笔资金,让顺平县的整体环境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大家都能真切看到的。
咱们县里的道路状况得以改善,坑洼不平之处被一一修缮;老城区也仿若重获新生,往昔的破败之象渐渐消逝;
为了给顺平县的长远发展谋篇布局,还大力推进红色旅游公园的建设,虽说至今尚未彻底完工,但他为这片土地所播撒的希望种子已经生根发芽。
人不可忘本,要有一颗感恩之心。
只叹易书记未能抵御住诱惑,失足犯错,最终走向了无可挽救的深渊,这便是我内心的真实感言。”
程铭颔了颔首。
毋庸置疑,任涛绝非等闲之辈。
自己本想借这个契机,对任涛旁敲侧击,试图寻觅到其破绽与弱点。
可任涛明显早有筹谋,不仅未陷入言语陷阱对前任县委书记加以诟病,反倒不着痕迹地对其功绩予以褒扬,将自己的意图巧妙化解。
“任县长的话可谓切中要害,十分中肯。
我相信各位同志心中都有衡量是非对错的标准,领导的工作成效怎样,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常言说得好,盖棺才能论定,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今天之所以旧事重提,并非有其他意图,关键在于顺平县的发展大业。
唯有经济得以蓬勃发展,百姓的生活水平显着提高,各类矛盾与问题才会自然而然地消解于无形。
接下来,县委与县政府领导必将齐心协力、绞尽脑汁去筹集资金,大力推动顺平县及其下属各镇的发展进程。
前人的教训犹如警钟长鸣,各位头上仿若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有坠落的风险。
一旦落下,不但会伤害他人,也会殃及自身。
若想在这复杂的局势中保全自己,唯有走正道,秉持清者自清的理念,将分内之事做得滴水不漏。”
任涛在一旁静坐,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皱起。
县委书记程铭借调查组之事大张旗鼓地召集众人,实际上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另一件极为隐秘且复杂的事情。
这次自己又慢了半拍,被他抢得先机。
任涛心中暗自反省,自己还是低估了形势的复杂性。
那件事情所牵扯的人员和势力盘根错节,绝不仅仅局限于顺平县这一弹丸之地。
倘若程铭真的铁了心要深入调查,那索性就放任他去折腾好了,他若要一意孤行、自蹈险地,自己又何必去多管闲事、横加阻拦呢?
上午的会议就这样在凝重压抑的氛围中宣告结束。
而下午则马不停蹄地继续开会,此次会议着重探讨蓝水镇的发展规划事宜。
参与会议的主要是那些与经济发展息息相关的部门领导,以及县政府的核心领导班子成员。
“程书记,发展经济我肯定是鼎力支持,绝无二话,可光空喊口号不行。
蓝水镇的情况我心里清楚,那的路破败不堪,运输都成问题,更要命的是除了运输,就再没个能撑门面的支柱产业。
好多人都纳了闷,条件看着不错,咋就成了顺平县最穷的地儿呢?
其实原因很简单,基础太薄弱,发展潜力就像个小水洼,一眼看到底,没多少可挖掘的。”
“没错,各镇的资源和发展潜力,我们都仔仔细细调查过,蓝水镇那是稳稳地排在末尾。”
“运输业也就只能让一小撮人富起来,想让整个镇的居民都过上好日子,那是远远不够的。”
程铭听得全神贯注,手中的笔不时在本子上沙沙地记录着,这些来自基层的声音和看法,对他来说就像珍贵的宝藏,能帮他更好地掌舵全县的发展方向。
“你们啊。”
任涛脸色一黑,
“程书记这方案多好啊,那是为了咱全县的未来谋划,咱们应该紧紧抱团支持才对。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们就开始叽叽歪歪,这像话吗?”
“任县长,我这可都是大实话。发展是好事,可咱也不能闭着眼瞎干,万一投了大把的钱进去,经济却纹丝不动,到时候可就成了全县的大笑话了。”
“是啊,发展经济得有个严谨的态度,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不能脑门一热就往前冲。”
刚说完,他就觉着这话可能戳到了程书记的肺管子,赶紧又找补了一句,
“我打小就在蓝水镇长大,对那感情深着呢,发展蓝水镇我肯定第一个冲在前头。”
“还有啥要补充的没?”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程铭明白,再这么讨论下去也是白搭,纯粹浪费时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干等着,蓝水镇能自己从穷窝里飞出来?
“散会。”
程铭只身回到办公室,他并未因会议上对发展蓝水镇方案的种种不利言论而退缩分毫。
他绝非那种轻易放弃的人,除非自己经过审慎思考,认定蓝水镇的发展之路确实走不通,否则他定会坚守初心,持续推进该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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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涛的办公室。
张越叩响房门后走了进去,脸上满是愁苦之色。
“任县长,我这办公室主任的位置怕是岌岌可危,不能再继续干下去了。”
张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地说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任涛问道,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对我们的张大主任下手?”
张越长叹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
“还能有谁?就是那位新来的程书记。他每次外出公干必定带上我。
这显然是有意为之,企图用这一招来离间我与任县长您的关系。
我心里明白,您肯定不会被他迷惑,可他总是突然向我询问一些事情,让我毫无防备。
我现在每天都如坐针毡,这种日子实在是太难熬,感觉自己都快要崩溃了。”
任涛笑了笑,他一眼就看透了张越的心思,
“老张啊,你我共事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准确来说,是十一年零四个月,我记得清清楚楚。
我们一路走来,费尽心血才让顺平县的局势趋于稳定。
如今却有人自恃才高,想要改变这一切,破坏我们辛苦建立的稳定局面,我是绝对不会坐视不管的。
你大可放心,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我最为信任的人。除了你,再没有旁人能得到我这般信任。”
“多谢任县长的信任,可我还是觉得难以承受这种压力。”
“再坚持一下吧。”
任涛咳嗽了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现在这般重用你,背后肯定隐藏着更深的目的。换作其他人待在他身边,我反而会忧心忡忡。”
“唉!”
张越喟然长叹,好在与县长任涛把事情讲清楚了,这一关总算是暂且应付过去。
“任县长,若实在无计可施,干脆挑明了吧。咱们鼓动众人写联名信,把他撵走如何?”
“还不到鱼死网破之时。”
任涛摆了摆手,
“此举绝非良策。他是省委点名来的,市领导也会有所顾忌,除非他捅出大娄子,不然难以成事。”
“那……怎样才能让他失足犯错呢?使美人计,不行,用金钱诱惑,也未见成效,论权力,他在这儿本就一手遮天。”
张越言罢,又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是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了。”
任涛发出几声冷笑,
“你这是小瞧了人性的复杂。美人计失灵,只因未遇能勾其魂魄之人;
金钱攻势溃败,是因数额未达诱人之境;
而权力,世间有哪个男人能抗拒权力的魔力?
男人骨子里就对权力有着本能的追逐与向往。”
张越闻听此言,腾地起身,目光灼灼地问道:
“领导,您可是已有制敌之策?”
“不要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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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铭下班后草草地吃了些东西,便折回招待所。
他掏出钥匙开启房门,就在门扉开启之际,一物自门缝滑落。
程铭俯身拾起,竟是顺平县电视台刊印的一份报纸,报上标题赫然醒目:
顺平县跨越式大发展,县委领导上下一心共建新顺平。
下面附着一张照片,照片里任涛与副县长王昊并肩而立。
而站在中间的那位男子,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模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干练之气,且其所站位置相较任涛而言,更靠近中心位置。
程铭瞬间便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
他的目光随即移向报纸上方,果不其然,正如他所料,这是一年前由顺平县电视台发行的报纸。
程铭猛地转身,望向空荡荡的走廊,心中不禁疑惑,这张报纸究竟是谁悄悄塞进门缝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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