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扒拉面条的动作顿了一下，笑容淡了些，点点头，声音低沉下去：“嗯，有点……卡住了。
想不明白，试了几次，差点……”他看了一眼自己受伤的手，没再说下去，只是又狠狠夹了一筷子面条塞进嘴里，仿佛要把那股挫败感也一起咽下去。
王清韵看着他眉宇间重新聚拢的沉重，和那只缠着纱布的手，心里揪了一下。
她不知道秦立究竟在做什么事情，但她懂秦立这个人。
懂他眼底那抹为了某个宏大目标燃烧自己、近乎偏执的光。
她放下搪瓷缸，伸出手，不是去碰他的手，而是轻轻地、带着安抚意味地，放在他因为低头而显得紧绷的后颈上。那里的肌肉硬得像石头。
“秦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像山涧里温润的溪流，“我虽然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你那么大的压力。”
“但我知道，再难的事儿，也得一步一步来。看我们有没有适合的环境，适用的人才，还有，能提供给我们的资源。反正每一次的革新，都不亚于一次生死涅盘，慢慢来，急不得的。”
她温热柔软的掌心贴在他冰凉的脖颈皮肤上，那股暖意似乎顺着脊椎一路流淌下去。
秦立身体微微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抬起头，对上王清韵那双清澈的、盛满信任和心疼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质疑，没有恐慌，只有对他无条件的支持和一种朴素到极致的信念——相信他一定能行。
“嗯。”秦立喉咙有些发堵，重重地点了下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沉沉的应诺，“我知道。急不得……但也不能停。”
他又低头，大口吃起面条来，这一次，速度慢了些，咀嚼得更加用力，仿佛要把这份温暖和力量也嚼碎了，融入骨血里。
王清韵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手指无意识地在他后颈上轻轻按捏着，帮他缓解那绷紧的肌肉。
桔黄略显浪漫的灯光，在墙上投下两人依偎在一起的、被拉长的影子。
屋外，是沉睡的四合院，是寂静的京城冬夜。屋内，只有秦立喝面条时轻微的吸溜声，还有两人平稳交织的呼吸。
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条下肚，身体暖了，心也定了。
秦立放下空碗，长长吁了口气，感觉浑身都松快了不少，连手上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几分。
“饱了？”王清韵收回手，笑着问。
“饱了！活过来了！”秦立拍拍肚子，脸上洋溢着吃饱后的幸福。
一碗滚烫的面条汤下肚，秦立那被冻僵、挫败感塞得满满当当的五脏庙，才算真正回了魂
。他满足地拍了拍肚皮，那动静实在得很，惹得对面的王清韵“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光晕染开，把她眼角那点细碎的笑纹照得格外柔和。 “活过来了？活过来就好。”王清韵站起身，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桌上的空碗筷，碗沿上还挂着点油花，被她指尖利落地一抹，蹭在了旁边的旧报纸上。
“就你这股子饿死鬼投胎的劲儿，就你那点家底，早晚得叫你吃空了不可。”话是嫌弃的，调子却软得像刚出锅的。
秦立嘿嘿笑着，没脸没皮地瘫在硬邦邦的木头椅子里，浑身的骨头缝里都透着吃饱喝足后的懒散劲。
受伤那只手还裹着厚厚的白纱布，笨拙地搁在腿上，另一只完好的手，指尖却无意识地、一下下地轻轻叩着油腻腻的木头桌面。
嗒。嗒。嗒。那声音细微，却固执，像有根看不见的弦，在他脑子里绷着，根本没松下来。
王清韵端着碗筷走到门口那小小的洗碗池边，拧开了水龙头。冰凉刺骨的自来水哗啦啦冲下来，激得她手指一缩。
她强忍着不适，一边用粗糙的手指认真地抠洗着碗筷上的油渍，一边兀自嘟囔着：“这大冬天的，这水冷得跟刀子似的，也不知道哪天能暖和暖和。”
厨房里的水雾慢慢升腾起来，在昏黄的灯光下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仿佛给这小小的厨房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水珠顺着她的手指滴落，在池子里溅起一朵朵小小的水花，那清脆的声音仿佛是冬夜里最动听的乐章。
秦立坐在桌边，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王清韵的身影。那略显单薄的背影，在水汽的笼罩下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让他感到心安。他突然开口说道：“阿韵，其实这次的事，有点棘手。”
王清韵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声音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啥事儿啊？”
秦立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缓缓说道：“还记得之前跟你们说过，我要做一个项目吗？就是我想做的那个事儿。”
王清韵点了点头，虽然背对着秦立，但她知道秦立能感受到她的动作：“记得，就是那个你说能改变整个世界以后命运的大项目？”
“嗯。” 秦立点了点头，“这次我想把它推进下去，但是…… 现在好像遇到了点麻烦。”
王清韵终于洗完了最后一双筷子，她关上水龙头，转过身来，看到秦立面露难色，便走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啥麻烦，咱们一起想办法，大不了我们陪你一起呗。”
秦立抬起头，看着王清韵那坚定的眼神，心里涌起一阵暖意：“你们跟我去？”
王清韵点了点头：“那必须的，谁让你是我们男人呢，我们还能不管你不成？”
秦立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王清韵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走吧，咱出去走走，透透气。”
两人一起走出书房，来到院子里。冬夜的寒风凛冽而刺骨，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但他们却丝毫没有在意。月光洒在院子里，给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银色的外衣，显得格外宁静而神秘。
秦立和王清韵并肩而行，脚步在雪地上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仿佛在为他们的沉默伴奏。他们穿过院子，来到那棵老槐树下，这棵树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如今依旧屹立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