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秋香也察觉到了钟雨荷那份无法视若不见的目光,却选择了装聋作哑,刻意忽视那一头,再次响起的是钟老伯严厉而沉郁的话语,犹如死亡的预兆在村野中回荡。
“往后每月的生活开销,你只能领个一千元大洋,你觉得生活究竟是何物?谁能无休止地供你享乐一世。下礼拜,你去村里钟家工坊报到。”
钟声落地,不只是村里的大小姐钟灵儿,便是连邻家女子唐小芳也为之一颤。
于是乎,看来钟灵儿的开支真是大幅度削减了呀。对于普通的乡下劳作者,需要熬过数年的辛勤努力,才能获得这千元左右的收入。
而对于咱钟家这户殷实富足的人家而言,这位千金一个月一千大洋的生活费,简直就像是杯水车薪般微不足道。
更别提,对于一个从小到大从未承受过生活重担,锦衣玉食长大的钟灵儿而言了。往常随手挑一件衣服就得好几百大洋。
这份惩戒对于她来说确实严苛至极,叫人替她不由得叹息。
“看来往后你要学会自力更生啦,我可是相当好奇你的表现哦。”
“给你点忠告,一开始的工作待遇别嫌低啊。毕竟谁也不是一入行就是熟练工,小姐脾性最好收一收,做事出门在外总得沉稳些。”
唐小芳目光中掩藏着笑谑之意,一派贴心大姊姊的姿态,视线紧紧钉住了钟灵儿。
钟灵儿的脸庞扭曲变形,双手紧握于膝侧,身体略微前倾,厉声道:“哪轮到你插手我的事?我自己该怎么做事,犯不着你教!”
这一阵憋屈下来,她已忍无可忍,怎容得对方再冷嘲热讽?
这时,只听钟老伯瞪圆了眼睛,语气阴沉地呵斥一声:“钟灵儿,你怎么越来越不懂尊卑有序了!”
那个女人究竟是用了什么神通?刚刚钟老伯还在为唐小芳讲情?甚至还冲自家孙女大声吼叫?
以前就算钟灵儿犯错,顶多也就训她几句,平日里一贯温文尔雅,要么就是默然不理睬。
然而这次,却只为这个女人对她怒吼。
想到此处,钟灵儿心里愈发对唐小芳滋生出怨念。
她咬紧牙关,眼眸微微收缩,满脸的迷茫与委屈交织在一起。
“哥,你是要把我的零花钱减掉吗?我知道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惯了,以后我会节制的,保证再也不会乱花了,真的,我一定做到,你就别生气了。”
听完她这话,钟老伯并未有任何动容,只是神情冷淡地看着她。
他这样做,其实只是出于对祖父临终遗嘱的尽职履行,并未对她有过一丝半点亲情上的温情关怀。
尽管她此刻焦灼不安的模样,他的心湖里却不泛起一丝涟漪,甚至连望都不想再多瞧一眼,觉得有她在旁边碍眼极了。
不愿在此多呆,钟老伯便催促着她离开了,目光之中毫无波动。
“赶紧把客厅沙发上散落的东西整理好,下周就要去工坊报到。”
钟灵儿跺跺脚,眼中充满焦虑,在瞥见唐小芳时,只觉得满腹憋闷。
但她那些软语恳求如今都成了耳边风,无济于事。
要知道,钟老伯说的话可是没人能够反驳。
多年来在家中跋扈惯了,唯独面对钟老伯,她还是会感到畏惧万分。
毕竟,如今钟家工坊的一切可都系在他一人之手。若让他稍有不满,她以后的日子只怕难过了。
对此察言观色之道,她早已驾轻就熟。
于是,钟灵儿只得敛容低头离去。
正待转身走下楼梯时,却被身后传来的话生生拽了回来。
“还想让我给你收拾?”钟老伯语气越发不耐,话语中透露出急迫感。
听见他如此冰冷无情的声音,钟灵儿哪敢再造次?
还是本分点做个乖巧人吧!
所幸,沙发上只是零星几件衣物散乱着,首饰也都安安稳稳躺在盒子里。
钟灵儿动作麻利,片刻间便已收拾妥当,怀揣物件急匆匆地逃出了现场。
只留下空荡荡的客厅内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随后是一记重重的房门闭合之声。顿时屋内恢复了一片宁静。
此时的唐小芳仍旧双臂抱胸,灵动的目光游移四方,审视着家中的布置陈设。
阔别良久,她发现这里确实有了一些变化,不过大多家具摆设还是保持原来的样貌。
可见,那两位娘儿们这段时间倒也没在这上头太过瞎闹腾。
还记得当年她试图给家里添加些许温馨气氛时,却是招来了她们两个一阵子的白眼排挤。
房间整体装饰以黑白灰三种色调为主,墙上并未挂饰过多华丽之物,这的确很契合钟老伯一贯简朴低调的风格。
不过有了妇人家入住,即便家里男子再怎样粗枝大叶,总觉得家里应该增添些共同生活的痕迹才合适。
如今既然无事可做,她也只能通过收拾屋子这些琐事消磨时光了。
原本自觉安排得挺周全的,但这对母女依然容不下她。
一会儿指责“没档次”,一会儿说是“钟老伯不会喜欢”,甚至还将她说成“太过廉价”......
那时为了村庄的和谐安宁,她并未过分为自己申冤,在诸多琐碎中默默承受了许多冤枉气。
然而,直至后来,她方才发现,并非自身的瑕疵多多,实则有人对她怀恨在心。
若一个人自初始便对你抱有成见,就算随后你做得再好,在其眼中亦不过是徒劳无益之举。
现如今回味起来,当年那份逆来顺受的姿态实在显得过于憨实单纯。
纵然她的脾气温驯,又怎能任由他人压迫整整三年?
妇人低头瞥了眼脚尖,嘴角勾勒出一丝冷笑。
正当思绪飘忽之际,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且毫无波动的声音:“你今晚暂且住一楼客房吧,同先前一样,记得早点歇息。”
言罢,留给她的是背影一抹。
原先以为他会有别的话语,岂料仅此而已?安置好房间,竟就这样径直离去?
唐小霜轻轻拧起眉头,眼底流露出一丝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