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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黑帽兜在轮椅前半跪下来,对着上面的人恭恭敬敬道:“沈裕他们已经进去了。”

山羊的双腿隐没在厚厚的毯子里,整个人缩在黑影里,看不清楚神色。好半晌,他抬手摸了摸黑帽兜的脑袋,用夸奖的语气说道:“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花雾的头半垂着,低声道:“只要是为了教主,我义不容辞。”

这是一间很破旧的木头房子,木板之间的缝隙像一张张大嘴疯狂地吸着外面的狂风。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博士开门走了进来,借着昏暗的光,能看见博士脖子以下全都是木头的材质。

“你怎么来了?”花雾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嫌弃。

博士并不关心他们人是怎么看自己的,他耸耸肩:“系统那边突然联系不上了。”

“什么时候?”

“刚刚。”

系统与他们一直用道具卡联系,对方允诺了会为她们提供一些帮助,虽然山羊并不信任他就是,但是白来的帮手不要白不要。

屋里沉寂片刻,山羊缓缓说:“估算起来,也有四五天了,他应该收回了自己的情感模块,恢复了全部的力量吧……”

花雾不赞成地道:“教主,他是不是跑了?”

她早就觉得这个系统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只要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报酬就来谈合作的,他一定不是真心的。

“无所谓,”山羊摆摆手,他一开始就没信、也没打算接受对方的帮助。毕竟这么多年,他只相信自己。

只能相信自己。

“你,”山羊看向博士:“去把笼子打开吧,是时候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灾难了。”

花雾皱眉,问:“现在吗?钟杳还没来……”

“不用他也行,”山羊眼皮都没掀一下,宛如枯木的声音回荡在小木屋里:“沈裕和蝎子不是在吗,用他们。”

博士顿时欣喜起来,他不断摩擦着两只木质的手掌,两眼放光:“那……钟杳可以留给我吗?我真的迫不及待地,想见他啊……”

山羊没有什么表情,随意地挥挥手:“随你。”

看着博士兴高采烈走远的背影,花雾冷笑一声:“只剩下个猪脑子了还不安分。”

说完,她又看向山羊:“教主,他要怎么处理?”

山羊的视线从博士身上收回来,漫不经心地说:“一个疯子罢了,不必再管。”

花雾的眼睛一亮,教主这是打算不带博士一起的意思。也是,论资排辈,她在山羊身边快十年,而博士只是个两年前加入的神经病而已,教主怎么会真心待他呢。

到时候教主成神,而她也将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拥有无上的力量。光是这样想着,花雾的身体就微微颤抖起来。力量,她渴求力量。

“我们过去吧,”山羊敲了敲轮椅,示意花雾来推着自己:“还差最后一步……”

“是。”

===

沈裕小队从进入通道开始就一直遭受怪物的袭击,一波接着一波,就算是铁打的人,此时也该累了。

蝎子靠着一个大轮胎在休息,掰开压缩饼干混合着水吃下去,胳膊被人碰了碰,她侧目,看见夜莺递过来的一颗苹果味的水果糖。

“姐姐,”夜莺靠近了她一些:“你还好吗?”

蝎子不禁失笑,用手刮了一下夜莺的鼻子:“担心我?”

夜莺耳垂通红,咳了好几下,脸最终还是没有扭过去,诚实地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在自己做了什么动作的夜莺脸更红了,赶紧给自己找补,疯狂摇头:“不,不是,我就是……我,大家,嗯,我就是担心大家……”

蝎子剥开糖纸,把绿色的水果糖塞进嘴里,甜丝丝的直往心里钻,她摸着夜莺的脑袋:“跟着沈裕那个糙汉能混出什么名堂,这趟出去了,你个跟着我吧,怎么样?”

夜莺手里搅着糖纸,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

“哎,当着我面撬墙角?”沈裕拖着长天从两人身边走过,投下一瞥:“都不背着人了?”

蝎子哼笑一声:“夜莺怎么说也是个女孩,跟着你们不合适,而我才是最适合她的老师,难不成你还想控制她的人身自由?”

沈裕没力气吵架,一屁股坐在对面,朝着夜莺伸手:“有我的份吗?”

夜莺摸出一颗水果糖给他递过去,嫌弃道:“还问我这个未成人要吃的,你害不害臊。”

剥开糖纸,将满是糖精和色素的水果糖几下嚼碎,简直是牛饮,没有一点美观性,他无所谓地摊开手:“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要不你哥怎么这么牛逼呢。”

蝎子呸了一声,拉着夜莺走了。

沈裕咽下嘴里的糖,甜腻腻地有些齁得慌,他用衣角擦着长天的刀身,仔细看去能发现他的手臂微微打着颤。

杨景铄走过来,对着沈裕说道:“队长,这一片的怪物都清理干净了,咱们修整多久?”

沈裕拆开一包压缩饼干,一边吃一边站了起来:“你们休息,我四处看看。”

“队长,”杨景铄拦住他,他自己的脸色都惨白惨白的,这是使用异能的一些后遗症:“你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你要不睡一会,我跟几个弟兄守着。”

“不必,”沈裕几口吃完了压缩饼干,再次握紧了长天:“我们没有时间了。”

他知道山羊在背地里看着他们,他们一路走来怪物层出不穷,仿佛是从各个缝隙里掉出来的一样。但沈裕知道这不是巧合,是山羊想把他们引到某个地方去。

祭坛,是祭坛吗?

山羊要召唤他的神,还缺什么呢?

缺强大的灵魂,还是力量,还是血液?

通道的开启让无数人被卷入其中,有八成都失踪了。联想起之前他们搞的血祭,很难想不到失踪之人的下场。

快点,沈裕你要再快一点。

无论如何,那个祭坛不能被启动。

沈裕的直觉一向准的可怕,他下意识的排斥那种结局,心里泛起恐惧。

如果杨医生在的话,她一定能看出来沈裕的状态。他这哪里是不累,他分明是睡不着。

巨大的焦虑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拿刀的手都在不自觉地发着抖,沈裕看了看自己的手,拿出绷带缠了一圈又一圈。

杨景铄看着沈裕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今天的沈队长异常沉默,而且这个背影有些过分决绝了,透露着一股很悲伤的感觉,他不禁多看了几眼:“奇怪……”

沈裕走地决绝,脊背挺得笔直,步子不曾迟缓一分——他要抛下自己的队友了。

长天在他手里还微微散发着余热,沈裕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想,我果然就是个王八蛋吧,我是会抛下队友的人啊。

所以那些人骂他不合群,骂他无组织无纪律,骂他一点也不懂团队合作,沈裕都不曾反驳过。

对啊,他就是这样的人,最擅长独来独往了。

只不过有一人,沈裕是希望能与他并肩的,所以他一直在追赶,希望追上钟杳的脚步。沈裕虽然刺头,但并不孤傲,他坦然承认自己不如钟杳,并且像追赶星星一样去追随钟杳。

不管山羊引他过去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沈裕都必须去一趟,但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连累跟着自己进来的这些人。分开也好,等一切结束,然后就回家去吧。

他对钟杳的身份有很多种猜测,但钟杳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他就只能一点点的猜。

如钟杳所言,如果他想弑神成神,那沈裕愿意做他手里最锋利的那把刀,最好是直直捅进那劳什子神心窝子里的那把。

沈裕只想让钟杳干干净净不沾脏污,他想要什么,沈裕都会心甘情愿奉上,无论是什么,就算是他要弑神。

沈裕背着长天往怪物最多的地方钻,一捧捧腥臭的血洒在地上,骨碌碌滚动的是一颗颗怪物的头颅,他面不改色的抬脚就踢,然后举起长天继续厮杀。

“……”

在一片怪物的嘶吼声中,似乎有呼唤声传来。长天缝隙地将一个怪物一分为二,充耳不闻这些声音。

倏地,眼前寒光一闪,一朵妖艳的莲花绽放在他前进的路上。莲花的花瓣闪着锋利的光,瞬间散开变成了一片花瓣雨。花瓣落到面前的怪物身上,发出“噗噗噗”没入皮肉的声音。

沈裕终于回神,看着蝎子的武器,停下了动作。

夜莺朝着他这边大喊着:“沈裕!!!回头!!!!”

沈裕皱眉,有些不悦地转过身去,还在想这群兔崽子怎么这么快就追上他了。一转身的时候,他看到在夜莺的身后,有个修长的身影朝着他招了招手。

是钟杳。

钟杳是刚刚遇上的他们,那时他们刚发现沈裕不见了没多久,正打算到处找。

夜莺原地站了一会,把糖纸扔在地上,恨恨地道:“他根本就不是遇到麻烦了,他是打算把我们都扔了。”

“扔谁?”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夜莺一转身看到钟杳,两眼放光:“哥,你怎么来了?伤好了?”

钟杳点了点头:“沈裕呢?”

“就说他,”夜莺立刻告状:“他说自己一个人去周围转转,都转了半个多小时了,我了解他,他一定是自己独自涉险去了,哥你快管管他啊。”

钟杳早就料到这个状况,沈裕肯定不会带着这些人去跟山羊那里白白送死,以这些人的实力都不够高级怪物塞牙缝的,更别说手握神级力量的山羊了。

“没关系,”钟杳抬了抬手,傀线在他掌心里微微颤抖着:“我会找到他。”

“不过……”钟杳看向杨景铄在内的这些后天通过人体实验获得异能的几人:“你们不必跟着了,太危险。”

“钟杳,”杨景铄摇头,神色严肃:“接受实验的那一刻,我们时刻准备战死,这场斗争不只是你们的,没有人会临阵脱逃,请带我们一起吧。”

钟杳看了看他们,随即点点头:“跟我走。”

顺着一截傀线的指引,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沈裕。虽然路上也遇到了很多怪物,但都不用他们出手,钟杳只是挥挥手,那些怪物顷刻化成了一阵黑雾。

“钟杳,”杨景铄好奇地看着怪物化成的黑雾,问:“怪物和游戏世界,到底是什么?”

钟杳说:“游戏世界里的副本以现有的人类文明及创作为基础生成,与现实世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们也怀疑过副本是现实世界的投影,”夜莺说:“但是副本里的故事大多荒诞离奇,跟现实的事物对不上。”

“因执念而生,衍生出各种各样的场景和故事,”钟杳说:“副本是扭曲的现实。”

“游戏世界里是暴力、毁灭和争斗的集合,”钟杳继续道:“我想,它是承接了现实世界的一些负面垃圾,需要在副本中经过一番运营后,将净化的力量重新输送回现实世界。”

杨景铄若有所思:“那就是说,现实与游戏既相互对立又相互统一?”

一群人里没几个学过哲学的人噎住了:……

钟杳点头:“应该可以这样理解。”

夜莺悄悄拉拉蝎子的袖子:“他文绉绉的说些什么?”

蝎子木着一张脸,道:“我文盲。”

……

看到钟杳时,沈裕并不意外,他只觉得自己孤军奋战的计划泡汤了,拎着长天溜到了钟杳身边。

其实整个通道里都充斥着难闻的血腥味,不论是地上的怪物尸体还是溅在他们身上的血,都在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钟杳在来的路上又重新包扎了一下伤口,看到沈裕走向自己后皱眉的样子,他就知道没有瞒过去。

于是乖乖等着沈裕上前来检查他的伤口。

四五天还没愈合的伤口分外狰狞可怕,沈裕只看了一眼就咬着嘴唇别开了眼:“伤成这样还来做什么,信不过我?”

“还有你们,”沈裕对着众人道:“跟上来做什么,嫌死的不够快?”

早就知晓沈裕这张嘴间接性犯贱,没人真往心里去,夜莺不满道:“你逞什么英雄,就你自己别被山羊打的屁滚尿流。”

“哎?老子今天……”沈裕眉毛一挑,作势要去教训夜莺。

手举了一半又恹恹的放下了:“小兔崽子,今天不跟你计较。”

夜莺只是想让沈裕放松一些,这些天她看得真切,沈裕把自己绷成了一根弦,紧得她都害怕。

眼下看见钟杳来了,夜莺心里的石头堪堪往下落了一些,仿佛有钟杳和沈裕在,就算是天塌下来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可惜……曾经的队伍,终究还是少了一个人。

钟杳带着他们走近道,他身体有些虚弱,沈裕就背着他,一行人快速穿梭在一块块黑白格子上,速度极快得朝着某个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