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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刘氏的态度太过奇怪,话语里充满了对李知章的不信任。

若非之前有过接触,一名小小木匠的妻子,哪里敢这般对李知章说话。

刘氏哼了声,算是对许云姝问话的问答。

见她应下,李知章却懵了。

刘氏竟见过他?何时何地?为何连他自己都不知晓?

正疑惑着,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一名捕快匆匆进来。

“大人!鸿胪寺司丞杨大人求见。”

李知章一愣。

“杨老师?他怎会来此?”不等他仔细思索,开口道:“快请他进来。”

屋子外围了一圈看热闹的百姓,若非他今日带来的人多,怕是都要拦不住。

“是。”

很快,一名约莫五十岁左右的老者杵着拐杖,被一名妇人搀扶着走进了院中,李知章忙迎上前,搀扶住老者。

“杨老师,您怎么来了?”捕快十分有眼力见地搬来了一把椅子。

老者却摆了摆手,扫了一圈小院,最后视线落在了尸体旁的刘氏身上。

许云姝打量的视线在三人身上逡巡,眸底闪过一抹了然。

鸿胪寺负责外交和礼仪,按理说,查案这种事,会牵扯到刑部和大理寺,但怎么看都跟鸿胪寺无关。

更何况,看老者年纪,也快退休了,更不可能来管这种闲事。

许云姝要是没记错的话,先前李知章曾提过,这刘氏,姓杨,名杨意。

果然。

见刘氏一动不动,老者立马瞪大了眼,手中的拐杖杵了两下地,“逆女!如今见到为父,你竟连问安都不会了吗?”

这一声‘逆女’,让李知章当场愣在了原地,看向刘氏的眼里,多了几分惊诧和不敢置信。

刘氏却哼了声,偏过头去,不去看老者。

“你这是做什么?意儿如今才失了丈夫,正伤心着,不是说好,一切等她回家再说吗?”

杨夫人给了杨大人一手肘子,小声道,杨大人听到这话,撇了撇嘴,下巴上胡子一跳一跳的。

两父女的脾气,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犟得很!

李知章也终于回过神来,他想起来了,早些年,他在瑞安县当差时,师承杨建林,一日中秋佳节,他前去杨府拜访。

隔着一道屏风,他隐约瞧见了一抹俏丽的身影,而师母话里话外,似有两家结为姻亲的意思。

彼时,李知章春风得意,新官上任,正是事业有成的时候,模样也生的俊俏,不像如今这般,头发都快掉光了。

听出了师母的意思,自是羞涩的很,心里却十分开心,他虽没见过老师的女儿,却也听说过杨小姐模样生的极好,性子温婉,一来二去,就定下了。

可是,没等李知章下聘,就听说,杨小姐生了场重病,而老师也突然口风一转,再没提过这门亲事。

成年人的世界,不提,就相当于拒绝了,李知章自然知晓,关于婚事,之后也再没提过,后来他娶了现在的妻子,孩子也已经有三个了。

不曾想,曾经的未婚妻,竟然嫁给了一木匠。

且看杨老师的态度,似乎当年杨小姐重病一事,似乎还另有蹊跷。

“意儿,你这些年,真是受苦了。”

杨夫人松开丈夫,上前几步,抱住了女儿,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杨意对老父亲倔,可看到母亲哭,也跟着湿了眼眶,尤其是她不久前才失了丈夫,心中本就悲痛万分,之前只不过一直在强撑着,现下看到亲人,终于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娘,我这些年没怎么受苦,相公他待我极好。”

杨意哽咽着道。

“哼!还没怎么吃苦?如此破烂的屋子,你看看你身上的粗麻衣料,再看看这四面漏风的屋子,早就同你说过,你跟刘非这么一粗鄙俗人,不会有好结果,你瞧瞧,如今倒好,人都死了!”

杨建林眼睛也有些湿润,可架不住骨子里的说教和面子,他自是心疼女儿的,可想到女儿如今过成这般,也是她自己选择,就气不打一处来。

语气难免生硬。

刘氏听到这话,抬起头,瞪了眼杨建林,拉开杨夫人劝架的手,匆匆几步,扑通一声跪倒在柳向卿身前。

“提司大人!民女杨意,状告鸿胪寺杨建林杨大人买凶杀人,与顺天府尹,官官相护!还请大人明查!”

柳向卿刚把刘非的衣服扒光,还没等他擦擦汗,冷不丁地被这么一跪,吓了一跳,听到杨意这话,下意识看向许云姝。

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在外面,他下意识把许云姝当成了主导。

许云姝却没看他,她在看杨意。

这个杨意……还真有点对她脾气,在这个朝代,像她这般性格鲜活的女子,真的不多。

就看她明明身为寺丞之女,却下嫁给了刘非,看样子还似乎与家里断了联系,就知晓,她是个性情中人。

“逆女!你这个逆女!”

杨建林气地差点没顺过气来,“我、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糟心玩意?!”他气的连‘本官’都没了。

在北朝,状告亲父,前所未有。

被莫名牵扯的李知章一脸懵逼,看向杨意的眼里,多了几分庆幸,幸好当年没娶这杨小姐,性子太烈,他可降不住。

“意儿!你这是做什么?”杨夫人闻言,立马上前,拍着杨建林的背,替他顺气,不赞同地看了眼杨意,“听闻刘非之死,你父亲特意从鸿胪寺赶了过来,就是想接你回家。”

“你怎么能如此非议你父亲和李大人呢?”

杨意却跪在原地没动,梗着脖子,看向杨建林,“那敢问母亲,十日前,相公在码头被一帮人欺辱打压,这其中,可有父亲的手笔?”

“您口口声声说疼我爱我,却变着法子找我相公的麻烦,想让我知难而退,按照您们的意思,嫁与太常寺的刘大人做续弦!”

杨意呵笑一声。

“所以敢问父亲,女儿的怀疑,有错吗?”

听到这话。

一向强硬的杨建林,却反常地眸光一闪,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