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微冷,雾气缭绕,一名男子突然出现在堂子胡同口,抬头看向深处,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不久前,东厂三档头王金水,突然收到一封密信,信中内容颇令人惊悚。他在一番深思熟虑后,决定出门赴约,便趁着夜色轻车熟路地来到堂子胡同,这处白天曾经剑拔弩张的地方。
角落里,突然闪现两点火花,随即移动着,往巷子里头而去。王金水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跟在后头,一直走到阁楼门口。抬眼看去时,熟悉的“流水落花阁”牌匾,一如往昔,纹丝不动。
关于白天那场冲突,整座东厂明着不敢多言,暗地里当然是议论纷纷,哪怕贵为厂公的陆丙也不例外。最流行的说法就是,唐汉带皇上出宫逛了窑子,惹得太后勃然大怒,便下令出兵,准备将整条堂子胡同夷为平地。
这也是唐汉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东厂对峙的原因。最终,太后应该是顾及皇上颜面,临时决定收手,将烂摊子丢给唐汉去善后。为此,冯大公公甚至下了禁足与封口两道命令,显然是为了维护皇家的名声与威严。
可八卦这种东西,无论古今中外,都是令人趋之若鹜的。越是不让说不让想,就越会去说去想。如今,若依密信所言,真相就在门后,王金水岂能当面错过呢?
他不再犹豫地往前踏出两步,阁楼之门仿佛生出感应一般自行敞开,迎接客人到来。而当王金水迈入楼中,门又自行关上,入目所见,与以往布置并无不同,甚至更透出一股华丽的贵气。
前来迎接他的,并非是以前熟识的老鸨,而是一名面容秀美、雌雄莫辨的翩翩少年,甫一出现,便牢牢吸住了王金水的眼球。
可更令他震惊的,还在后头。当少年启动机关,连通此前不为人知的楼道,并带着他过足一番眼瘾后,这名东厂精英埋藏在心底的心野兽,彻底苏醒过来。
当王金水依依不舍地重新回到楼下大堂中时,终于忍不住询问眼前少年:“乔少爷,我方才看到的,都是真的?”
作为欢场宿将,王金水已然看出,这名男装打扮的美少年,实乃女儿身。但对方既然自称“少爷”,他便入乡随俗。更何况,颇有些魂不守舍的他,自然不会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乔少爷主动握了握王金水的手掌,神采奕奕地笑:“大人看我,是人是妖耶?”
“呵呵,当然是人,还是美人!那么,我当真可以……”他用自己都没发觉的颤抖声音,小心翼翼地想要说出脑海中最难耐的问题。
乔少爷却直接摇了摇头,表示不可以。
正当王金水大失所望时,乔少爷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笑道:“并非完全不可以,而是,需要一个先来后到嘛。”
王金水一愣道:“先来后到?这是什么意思?”
乔少爷笑着说道:“中华乃礼仪之邦,正所谓‘天地君亲师’,我想,大人必然懂得孝敬长辈。”
王金水更迷糊了:“孝敬长辈?”
乔少爷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如果大人发现一件宝物,是马上占为己有,还是先孝敬自己的义父兼恩师呢?”
王金水很想选择占为己有,但说出口的,自然是孝敬义父。
“乔少爷的意思,要我干爹先来?”
乔少爷眨了眨眼睛,俏皮地说道:“大人真聪明。”
“可、可我干爹……这不是暴殄天物么……”王金水实在不能理解,为何红楼主人,会设置这样一个荒谬的先决条件。
乔少爷神色不变道:“我家主人正是如此安排,莫非大人你觉得陆公公不配?”
王金水吓得打了个哆嗦,急忙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这样的意思。只是,万一我干爹对此没兴趣又如何?你们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惹麻烦么?”
乔少爷幽幽道:“连你都知道,这是天大的麻烦,我家主人会不知吗?所以,才更需要陆公公这样的大人物,以身入局啊!”
王金水顿时醒悟过来,这哪里是美色开道,简直就是一个可怕的“通天局”!自己如果好好配合,也许能喝到美味的汤汤水水,甚至咬上几口高不可及的天鹅肉;可若是不配合,敢做下这种局的人,想让自己消失,岂非反手可为之事?
“我懂了,我明日……不,我马上就回去见干爹!”王金水忙不迭表明自己的态度。
乔少爷满意极了,指着顶楼的方向说道:“大人既然有心,红楼自当投桃报李。本少爷现在就能保证,大人在同级别贵宾中,拥有捷足先登的机会!”
“多谢乔少爷!”王金水忐忑之中,还是忍不住一阵狂喜,随即迅速离去。
很快,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陆丙陆公公的家中,于深夜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清梦受扰,陆丙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可眼前之人,毕竟是自己看重的干儿子,便打起精神问道:“这么晚了,金水你匆匆赶来,究竟发生何事?”
王金水心中,兴奋与恐惧并存,颤抖着说道:“干爹,孩儿刚从堂子胡同的流水落花阁而来,并在那里,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陆丙愣道:“啥?堂子胡同?在哪?”
王金水讪讪道:“那里就是京城的窑子集中营,也是白天太后娘娘命我们带兵包围的地方。”
陆丙顿时睡意全无,勃然大怒道:“大胆!我师兄白天刚传下太后旨意,你怎么就敢连夜抗旨跑去那里?真不要命了吗?”
王金水吓得一哆嗦,随即委屈道:“是那楼里的主人派人送信约我去的。而实际上,我只是探路人,他们真正想约的对象,正是干爹。”
陆丙嗤笑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我陆丙去逛窑子,一旦传出风声,岂不被全京城所耻笑?”
王金水见左右无人,连滚带爬地凑到陆丙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干爹,您如果真去了,或许就会有不同的想法。您知道,方才我被请进顶楼之中,看到了怎样的一幕吗?”
陆丙不耐烦道:“别再兜圈子了,直接说!”
王金水忍不住露出以往季正淳脸上招牌式的笑容:“‘小怜玉体横陈夜’,方才我在楼里看到的‘小怜’,乃是……”
听闻王金水压低声音说出那个京城上流圈中无人不知的芳名,陆丙彻底震惊了:“什么?是她?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