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紫焱扬眉,“你从何处得知?”
“且不说沂王紫沂宸的品行是有目共睹的,站在他的立场上,在前太子伏罪、沐家一夕间叛国伏法之后,沂王已然是储君的唯一人选,显然,他没有弑君的理由。即便众人都被他的表象所蒙骗,人人称道的沂王是一个伪善、精于算计之人,他更没有必要选择最艰难的一条路。”商陆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沂王此次,怕是着了某些人的道了。”
紫焱远在北界,对京都的事情早已没有了兴趣,二十多年,他从未刻意了解京都的事迹,在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之后,对京都的事,他向来是充耳不闻的。若不是在楼岑身上见到了那枚玉佩,往事席卷了记忆,他也不会去打探京都的事。
知道曦舞与泽熙相继离世,他的心里,更多的是感怀。
见到曦舞的孩子后,见他待人谦逊有礼,紫焱打心里的满意。曦舞的孩子,自当如是。
“哦?”听商陆这般分析,紫焱挑了一下眉,“以你之见,他是着了什么人的道?”
闻言,商陆放下茶盏,站起身,端详了一会儿坐在自己小院里的老者,对于眼前这位先生,除却样貌之外,他并不知晓他到底是何身份,只知道他常年在边界之地。即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商陆也保留了一丝心眼。老先生此番来京,明显为了是沂王。据他所知,北界之地,沂王并未有所依靠的势力。
见他微微抬眸,盯着自己,商陆抿唇一笑,“皇位之争自古以来便有,并不稀奇。沂王少年时便名声大噪,随戴将军攻打匈奴,赫赫战功,年少封王,深得民心,此番功绩,即便放在以前,那太子紫沐阳及其身后的沐家都要忌惮几分。这才有了后来沂王身中奇毒,险些殒命,若不是有神医救治,沂王的命怕是早没了。”商陆只谈论过往,并没有直接回答紫焱的问题。
紫焱自然知晓他是何想法,也不挑明。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此番来京,想跟商老板做个生意。”
“商陆洗耳恭听。”
“商老板经营的琉璃坊已然开遍赤翎,想必各地的消息都逃不过你的耳目。”紫焱认真地说道。商陆未到而立之年,单凭他一己之力。其商业版图已然囊括四海,放眼同龄人,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对此,紫焱是由衷佩服的。“老夫想与你做的生意便是,借琉璃坊的商铺将京都发生的事迹传扬至赤翎各地。至于报酬,你见过的奇珍异宝想必也不少,再好的物价放在你眼前,于你而言,稀疏平常。老夫可允你三个承诺,只要不伤及赤翎百姓,不违天理,只要你说的出,老夫便做得到,如何?”
商陆站在原地,思忖了一会儿。
紫焱端着茶盏,低眸品着茶,并不催促。
将京都发生的事传至五湖四海,对于沂王而言,或许是一个转机。更何况,猫崽子与沂王他们交情甚笃,他并不想让猫崽子对此事投注过多的关注。此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任那些皇家子弟,也查不到他的身上。
稳赚不赔的生意,他商陆自然是要做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商陆才抬脚,坐回凳子上,对上紫焱的双眸,作出了决定,“商陆愿意一试。”
紫焱抿唇一笑,眼前的年轻人胸有城府,话语间给自己留有余地。
“老夫的三个承诺,便等你来讨。”紫焱放下茶盏,老四不知何时已站在他的身后,双手握住素舆扶手,拧眉扫了一眼商陆,接着推着紫焱离开了小院。
商陆看着二人的背影,站起身,走到屋内,不一会儿,数只信鸽从院内飞离。
“老堡主,现下咱们去哪儿?”老四驾着马车,对车内问道。
“进宫面圣!”合着的双眸突然睁开,他倒要看看,如今坐在龙椅上的帝王是否有足够的资格。
午门前,老四将马车停稳,被守卫拦下,“眼睛白长的么?这里岂是你等放肆的地方!”
守卫对着老四呵斥道,对上面容凶恶的老四,甚至拔出了佩剑。
“妈的,给老子闪开!”老四站在马车上,恶狠狠地瞪了守卫一眼,“你可知道这马车里坐着谁?”
守卫被他这话唬住,偏过脑袋看向他身后的马车,车帘紧闭,并不知晓这马车里究竟坐着何人,瞧着这马车的装饰,并不是他们熟悉的世家大族。
守卫这才晃过神来,即便是世家大族,也没有乘车进宫的先例。
守卫们退回原位,拔刀相向,“赤翎律法,从来都不是看身份门第的,即便车内是何等身份,依照律法,均需下车,出示身份,徒步进宫。”
“迂腐木讷!”老四白了守卫一眼,要不是马车内的紫焱阻止,以老四的性子,早就亮起腰间的刀,挥向门口的守卫了。
“老堡主,咱就这么干等着?”老四不明白,老堡主此番入京,难道不是为了找到少堡主的下落么?可从入京之后的行为来看,没有一件事是与找寻少堡主相关的。难不成,少堡主被绑进了皇宫?老四性子直,心里有什么事也不会憋着,直接就问出了口。“老堡主,就让老四杀进去,将少堡主带将出来!”闫家堡在边境不争不抢,他竟绑了他们的少主!真是欺人太甚!
“老四!”紫焱叫住老四,语气平静道,“再等等。”
紫焱睁开双眸,伸出手,揭开车帘的一角,抬眸看向这座熟悉的城墙,心里百感交集。
“是!”老四收回放在腰间的手,坐回原位,将马车停在一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紫浚泽领着军队入城。
正街两侧,站满了百姓。
“二皇子凯旋!”
“凯旋!”
一路欢呼,眼前的一切,让京都的百姓们振臂高呼,似乎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从前几日的悲痛和怀疑中稍稍缓解一二。
“你说,二皇子与沂王关系寻常,此番带兵回京,会不会?”人群中,一个壮年对着同同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此话一出,同伴不敢出声,望向军队的背影,心里生出了一丝恐惧。
如今,七皇子已然成了新帝,若是兵戈相向,受苦的,只会是他们这群籍籍无名之辈。
紫浚泽稳坐在马背上,一身银色铠甲,目光坚毅地看向前方,左后侧是跟在他身边的鸣东。
军队行至午门前,紫浚泽并未下马,注意到一边的马车,紫浚泽收回视线,对着守卫说道,“禀明圣上,紫浚泽觐见。”
“二殿子,陛下已然在大殿等候。”
守卫自然不会不认识二皇子,连忙点头哈腰,来到踏雪旁,准备牵过缰绳,怎料踏雪突然抬起前蹄,发出嘶鸣声。
守卫被吓到,后退了一步。抹了抹额角的冷汗,守卫有些为难地看向紫浚泽,“二殿下,这马……”
“鸣东。”紫浚泽翻身下马,将踏雪交给身后的鸣东。
本以为他会直接入宫,谁料他却走向了一旁的马车,无比恭敬地朝马车内躬腰拘礼。这一动作,让一旁的守卫直接傻了眼,朝堂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大人物?
守卫们探过头,看向一旁的马车。
只见一双无比苍老的手,揭开车帘,一个老者露出脸。
瞧着这张完全与朝中重臣对不上的脸,他们并不敢松一口气。毕竟能让二殿下如此的人,放眼整个赤翎,屈指可数。
紫浚泽从马车内取出素舆,与老四一起扶着紫焱坐上,然后来到紫焱身后,推着素舆往宫殿内走。老四准备跟上,却被紫焱制止,吩咐他找一个客栈歇脚。
老四本想拒绝,毕竟他是唯一一个随老堡主入京的人,保护老堡主的安全是他此番出行的重中之重,不能出一点差池。可瞧老堡主不容拒绝的样子,他只好乖乖驾着马车离开,他心里清楚,以自己的性子,不给老堡主添麻烦,才是最重要的。
紫浚泽推着素舆,走过长长的廊道,约莫半个时辰左右,才来到了奉天殿前。
“二殿下,陛下等候多时。”奉天殿外,高福莱弓着腰,对着二人行着礼,视线在紫焱身上仅停留了一瞬,便移开视线,站在右侧引着路。
紫浚泽嗯了一声,便推着素舆进殿。
整个大殿内,只有紫泓轩一人,此时的他,并未坐在龙椅之上,而是站在他曾经的位置上,背对着他们。
听到脚步声和素舆滚动的声音,紫泓轩才转过身,看向来人,神色放松了下来,他迈着步子,走到二人跟前,施了一礼。
“皇伯父。”一句话,让殿内的二人都面露惊诧之色。
紫浚泽一脸疑惑地在紫泓轩和紫焱身上来回回转,一颗心被疑问充斥,拧着眉,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消化。
“不必多礼。”紫焱心里的惊讶并不少于紫浚泽,知晓他尚存于世的人并不多,眼前这个少年帝王是如何得知的。罢了,眼下并不是追究这原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