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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小院中的数名大夫都被唤至了璟瑄院中,梅香凝着榻上憔悴的女子,急的在原地不住转圈。

姑娘虽已喝下了解药,可大夫却说身子还需两三日才会恢复如初。

既然如此,该是时刻都有丫鬟和大夫守在此处才是。

可从昨晚至现在不过才一日不到,璟瑄院中的奉仪便因身子不适将翠微小院的大夫全部调了过去。

梅香焦急地拉扯着其中一位大夫的衣袖:“我们姑娘还未好,该留一个大夫照看着姑娘才是。”

大夫无奈道:“沈姑娘已经解了毒,如今已无大碍。”

“可是……”

大夫抽出被梅香抓在掌中的衣袖:“姑娘,你就别为难老身了。即便沈姑娘再有些不适,此时也比不上太子的奉仪啊。”

梅香霍地握拳透掌,很想训斥这口无遮拦之人,又想反问“你可知道这是谁?”

这可是太子的心上人!

你们这群被蒙了眼睛的蠢货,若是让太子知晓你们如此怠慢姑娘,太子定会将你们抽筋扒皮!

可梅香并不敢说此言。

她并没有忘记,姑娘的毒是谁下的。

可她知晓太子爱的是姑娘,这就够了。

太子如今只是因姑娘如此待他生气了罢了,待他回过了神,必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而后悔伤神。

梅香凝着大夫离去的背影咬了咬唇,瞥了眼床头守着的几位丫鬟,悄悄跟随在了大夫的身后。

璟瑄院中人来人往,却井然有条。

梅香低垂着头跟着大夫混进了屋子,眼帘下是一双双灰黑色的皂靴,只有那张拔步床下摆着一双秀气的浅红绣鞋。

梅香屏住呼吸,余光偷偷瞥向上首,便见十几名大夫正簇拥在床榻四处。

她只能瞧见一只手腕从榻间伸出,一只繁复华贵的金镯熠熠生辉,光彩夺目。

大夫三指压在女子腕间须臾,忽然跪伏在地,欣喜开口:“奉仪尺脉滑利,如珠走盘,是有孕的脉象。”

瞬间,屋内跪地恭贺声此起彼伏。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梅香难以置信地僵在原地。

待反应到上首有道冷光瞥向她时,梅香双腿一软,膝盖落地。

有孕?那女子竟有孕了?

她因此事大脑空白一瞬,失魂落魄地想着,那……那以后姑娘怎么办?

两侧手掌微微一颤,她隐藏在众人之中,没忍住抬起头颅,便见那狐狸精柔柔弱弱地靠在太子怀中,同样因此事瞠目结舌。

“臣妾有孕了?”陆小桃小手缓缓抚上自己的小腹,十分平坦,甚至沁着几丝冰凉。

她兀自怀疑着此事,毕竟自己的身子还能有孕实在很是稀奇。

相对于她的惊愕,崔锐倒是平静很多。

他慢慢团住她的小手,将她往怀中又拢了些,摆摆手,当即便有另一位大夫走上前来。

“太子,这脉象活泼流利,确实是有喜之兆。”

崔锐眉间微微一动,终泛起了一抹涟漪。

梅香不知是何时离开的,屋子人多,少她一个似乎并无影响。

回到翠微小院时,才发现姑娘已经醒了。

沈玉容今日并未如何打理仪容,一头及至腰间的青丝垂搭在肩膀两侧,纤指捏着一只白玉碗,正不疾不徐地喝着汤药。

明明屋里候着三位丫鬟,可与璟瑄院中那女子被众人簇拥的景象相比,倒是格外冷清与凋敝了。

梅香心头一梗,徐徐走上前来,复杂难言道:“姑娘,您醒了?”

沈玉容淡淡瞥她一眼,喉间似有无数虫类蠕动攀爬,无法触碰的痒意和嘶痛让她微微不悦和烦躁。

“让大夫进来给我把把脉,看看如今情况如何了。”

听着这道沙哑之声,想着姑娘对太子之事还毫不知情, 她鼻尖一酸,忽地哽咽道:“姑娘,院中并无大夫。”

沈玉容黛眉微蹙,淡淡道:“他们去何处了?将她们叫过来。”

梅香嘴唇颤巍巍抖动一番,倏地跪在榻边,啜泣道:“姑娘,太子的奉仪怀了身孕,如今所有大夫都在璟瑄院中,恐怕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过来了。”

沈玉容只是停顿一刻,梅香并不能分辨出她到底是何情绪,但依梅香的猜测,姑娘定是极为不在乎和不屑的。

霍地,沈玉容唇角一勾,亦不知是嘲讽亦或是其他:“崔锐实在是很了不得,竟让一个奴婢怀上他的孩子,天家的血脉以后会是什么样的?粗鄙,不堪,庸俗?真是恭喜他了,一个奴婢的孩子竟也能让他如此慎重。不过就是几个大夫罢了,府中没有,难道你不会到府外找去?”

话音刚落,候在房中的丫鬟皆因此话大惊失色,个个战战兢兢不敢言语。

梅香嘴唇蠕动几番,终究应了一声,快步而去,留下满面阴翳的女子讥诮地凝着夏景。

不过陆小桃怀了身孕之事到底未在卢府传开,只因此事还未有定论。

今日来替陆小桃诊脉的十二名大夫中,有五名大夫信誓旦旦道这不是有孕之脉,只是食用车马芝与火莲气血充盈而引起的误会罢了。

双方各执一词,引得陆小桃只能求救似的望向太子。

崔锐薄唇轻启:“何时能确定脉象?”

众人齐声答:“还需七天。”

七天之后,她体内之毒全部排出,只需饮用火莲即可,脉象自然准确很多。

陆小桃懵懂地点点头,自己这身子自己了解,极其阴寒不说,这半个月的遭遇,即便有孕,早被折腾没了。

她更倾向于没有怀孕,只是一场误会。

可太子似乎并不这么想。

她瞥了眼身旁的男人,他的一只手臂正圈着自己,另一只手掌还贴在她的小腹,源源不断的热量透过夏衫,让她四肢更是火热。

陆小桃推推他。

崔锐抬眸在她面上扫了眼,忽地低笑出声:“若是你怀孕了,孤实在想不出来,那会是个怎样的孩子。”

这是什么意思?

陆小桃不悦地嘟囔道:“刚刚慧可大师说臣妾是福泽深厚之人,若真怀孕了,那孩子必定是极为懂事和体贴的。何况,大夫还未确定臣妾怀孕,太子还是别瞎说。”

凝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崔锐将她再次抱在怀中,只是眸子深幽了些许。

.

一下午,卢沛柔都在等着太子的奉仪向自己讨要龙晶石一事,届时,她严辞拒绝再夸大几番龙晶石的作用,必定会引得这奉仪觊觎不已。

为了得到这颗龙晶石,这女子会在太子耳边进献谗言,太子向她讨要之时,她便说这是献于沈姐姐的礼物,若是奉仪想要,给予奉仪也可。

这是卢沛柔的目的,她想知晓在太子心中,到底谁更高一筹。

可半天过去,璟瑄院中一直未有动作。

这让她微微拧眉,虽与那奉仪相处不多,可她已感觉出,那女子是个贪婪之人,当真能抵御住这颗龙晶的诱惑?

还是说这是太子的意思?

既如此,还需她主动些才是。

酉时末,卢沛柔再一次踏进了璟瑄院中。

马进向二人通报之时,陆小桃正坐在太子的腿上题诗。

太子今日心情颇佳,竟提着湖笔,蘸饱笔墨,在空白宣纸上一挥,一幅夏日美景图栩栩如生。

陆小桃诗意大发,不顾崔锐的劝阻,十分坚定的要在这幅画上题诗一首。

“太子不要小看臣妾,臣妾也是背过诗的。”

陆小桃一手推着要阻拦她的男人,一手执着画笔,在紫蓝相间的藤蔓处轻轻落笔。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她的簪花小楷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几个清丽娟秀的字眼配上男人大气深远的丹青绘卷,竟也有些奇妙的相得益彰。

“太子,您的章呢?”陆小桃抬起头颅,在他书案上找了须臾,都未找到掌印,不满地扭过头时,便见太子似笑非笑睨着她提的一行小字。

亦不知是不是肚子里可能揣了个人让她胆子不由大起来,还是因太子今日一番行为给她撑足了脸面,她竟也不太怕他了,当即闷哼一声,推搡着他便要从他腿上下来。

他手臂环着她的腰,手掌紧贴她的小腹,她哪里能是他的对手,鉴于觉得被瞧不起了,陆小桃撅着嘴道:“太子,您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臣妾?”

崔锐眉间一扬,低头看向眼前的女子,语气玩味:“孤只是觉得奉仪实在与众不同。孤画的明明是夏景,你却题一首春诗,且这诗孤听你念过不止一次,可是对你有何含义?”

明明太子的语气一直很平静,可她就是敏感地听出了嘲笑的意味。

陆小桃撇撇嘴,当即转过身子委屈开来:“殿下明明知晓臣妾只会这一首诗,殿下却还要明知故问。臣妾功课已断了很久,殿下不夸臣妾记忆好,相反还嘲笑臣妾。”

崔锐若有所思地颔首:“孤今日倒是第一次知晓奉仪只会这一首诗。”

话落,陆小桃胸口一闷,喉间瞬间袭来的反胃之感让她眉头紧揪。

崔锐瞧见神色一变,待她气性消了才无奈执着她的手在空白宣纸上落笔。

“那今日孤便教你一首新诗,窗间……”

不过落下两笔,马进已踏进屋来禀告:“殿下,奉仪,卢姑娘求见。”

陆小桃从案上缓缓抬头,不禁想着这人怎么又来了?

崔锐却摆摆手,淡淡开口:“孤与奉仪现在没空见她。”

马进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忽地被陆小桃叫住:“等等,让她进来吧,臣妾要见她。”

她如今已得了砗磲,若再得了那颗龙晶的话,必定可保自己今年平安顺遂。

如此想着,她似觉着脖颈处空落落的,好像正缺少一串由龙晶石串成的璎珞。

砗磲她也要,龙晶石她也要,反正好物不嫌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