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的客人从8:30开始,一直到9点才彻底结束,那个站在门边畏畏缩缩的,不知道被多少人揩了多少油的女人瞅着时间在侧门处挂起了一盏红灯笼。
灯笼散发着幽幽的光,将门前那一方小天地照得通红。
在夜间看来格外诡异,那个刚刚还热闹非凡的小院子瞬间便沉寂了下来。
若不是兰花莹他们在山上亲眼目睹了那二三十个人进了院,谁能相信这座小院子里在刚刚会见那么多的人。
甚至朱慧在有一瞬间都觉得她们是不是眼睛花了!
然后那一张红灯笼再告诉她,刚刚她们所看到的都是真实的。
9:20,那盏红灯笼的灯灭了,小院子里唯一的那几盏暖黄色的灯光给灭了下去。
就如同村里那些人家一样。
向明珠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脸色格外凝重。
“我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发现过这座小院的不同之处。”
“我也从来没有想过这里会是这种场景。”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她们能够兜得住的了。
但三人并没有急着下山去,她们就在原地坐着,等待着那些人的离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里的一点钟。
小院子里的人终于出来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说话,安静地从小院东侧的林间小径中离开。
向明珠在这些人当中看到了向天佑以及向长征的身影。
“我们要赶在他们之前回去。”向明珠立刻说道。
“走。”朱慧和黄阿姨没有片刻的犹豫。
她们三人昨天回家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向长征和向天佑只要回家就会发现她们这会儿不在家中。
一边走着朱慧,一边对着向明珠解释:“向长征这个人能力不行,但十分多疑,要是让他们发现我们不在家里,必然会生出别的事端来。”
“在没有彻底查清楚这个小院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前我们不能打草惊蛇。”
朱慧说的这个道理向明珠是明白的,但是她无比享受这种被朱慧教导着为人处世的感觉。
因为她从小就没有人教导,他能长成今天这副模样全靠她自己一个人。
在这些年的成长中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观察。
观察别人的父母怎么教育自己的儿女,又在这些教导中用她那浅的不能再浅的是非观去判断教的错还是对。
当在同一件事情中发现两户人家的教育观点不一样时,她就会把这个观点按在心头,在在之后的时间里去观察这两个观点给这些人所带来的后果到底是什么,然后再从好的那个后果中认知到事情的正确性。
回到向家,回到朱慧的身边了向明珠才真正知道被人教导的感觉是什么。
可惜她和朱慧的母女缘分太浅,太浅了。
于是那一段和朱慧相处的美好时光成了支撑上明珠在无数困境之下走下去的核心动力。
“我懂了,妈妈。”
朱慧拍了拍向明珠的手,拉着她下山。
向明珠领着他们在城中绕路,用最短的时间回到了家中。
食品厂是没有看门大爷的,因此没有任何人发现她们深夜才回来。
回到屋内,黄阿姨以及朱慧用最快的时间把家里布置出她们已经在家里待了一个下午的感觉。
当躺在各自的床上闭上眼睛没多久就传来了钥匙转动锁芯的轻微声音。
这个声音在寂静的深夜中被放的格外的大。
没一会儿脚步声朝着房间走来。
当向长征打开房间的灯,看到躺在床上熟睡的朱慧时眉头深深皱起。
朱慧不是跟街道办请假,追着他妈她们去了吗?怎么这会儿就回来啦?
出事了?
向长征短短几秒的时间内就已经想了很多事儿。
但他没有打草惊蛇,就如同往常每一次晚归的时候一样,他关掉灯脱掉身上的衣服,躺在另一侧的被子内。
深夜中他瞪大眼睛久久不睡,仔细侧耳倾听着朱慧的呼吸声。
当连续十多分钟听到朱慧那平缓的呼吸时,他眼中那深深的防备才褪去,他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就会放在被子里的手此刻才松开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紧紧捏起的拳头。
他刻意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没敢让向长征发现一丝半毫的异常。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她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而后瞪眼到天明。
一直到外面有稀稀碎碎的声音传来,她才装作被吵醒的样子睁开眼睛。
向长征还在她的边上躺着,感受到他起床的动静,向长征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含含糊糊的问:“你不是请假了吗?怎么回来了?出什么事情了?”
向长征的声音迷惑着,仿佛刚睡醒的样子,但躺在她身边一夜未睡的朱慧却知道昨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好。
因为他翻了很多次身,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为了打消向长征的又一次试探。朱慧在他翻了第五次身时不耐烦的呵斥了两声才让向长征停止了他的试探。
而这是第三波。
“我问了我首都的朋友,我首都的朋友特地上你舅舅家去打听过,他们啥事儿都没有。”朱慧语气冰冷。
老虔婆是用她娘家弟弟生病了这个借口把向明珠和向晚晴带走的。
“谁知道你那个一心向着你舅舅家的妈又在闹什么事儿。为了以防万一我直接就把明珠带回来了。”
朱慧没有说向晚晴回来的事儿。
作为老乡家三代单传的男丁。在向长征的心里他的姐姐妹妹也好,向天佑的姐姐妹妹也好,都不算是老向家的人。
对于向长征而言,无论是他女儿还是他爹的女儿都是要嫁出去的外人。
这些女人嫁了人,她们的生活重心都会挪到婆家身上去,回娘家的次数是少之又少。
所以没有必要在她们的身上放太多心力。
所以无论是向明珠也好,还是向晚晴也好,对于向长征而言都不重要。
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把向晚晴和向明珠一起养在家中也不过是多添一双碗筷的事情罢了。
“行。”向长征,眼睛都没睁开。对于他妈时时刻刻向着他舅舅的事情,向长征在心里也不是没有怨言的。
他甚至觉得他妈是他们老乡家的叛徒。
但就算厌恶老钱婆,他也没有任何办法,毕竟这个年代对孝道看的还是很重的。
尤其是站在他这个位置。
想到昨天晚上和那些人讨论的事儿,一股热流在向长征的体内翻涌汇聚一处。
他拉了拉被子,将身体的异样掩盖,而后道:“明珠年纪也大了,她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咱们得给她找一个婆家了吧?”
朱慧穿着衣服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问:“你有相中的人选了?”
向长征嗯了一声:“厂办有一个干事名将崔继鑫家是北郊崔家庄的。在他爷爷和父亲的那一辈是以前崔地主家的雇农。”
“他父亲顽固。家里只有一个母亲和几个弟弟妹妹,那几个小的都已经是懂事儿了能干活的年纪。”
“像明珠这样的成长背景,往高了嫁不合适。嫁到这样的人家里面咱们家能压得住,以后她也不会受到什么委屈。”向长征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昨晚的乱象一直在他的脑中重复回放,让他心中一阵一阵的颤动。
朱慧的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来,向长征当了十年的厂长,这表面功夫是越做越好了,像这种违心的话都能说的出来了。
若是不知道向长征那里的人听到他的这一番话,谁不当他是一个慈爱的为女儿着想的好爸爸呢?
“我不同意。明珠才回到咱们身边,半年的时间都没有。她现在嫁出去了,嫁的还是这么一个人,你让家属院的人怎么说我们这做父母的?”
“尤其是和咱们家不对付的那几个,她们不会认为咱们是容不下明珠才给找的这样一户人家吗?”
“你说的那个干事虽然也在厂里当干部,但是家庭情况实在是不好。”
“她那几个婆婆和弟弟妹妹是农村户口吧,咱们家明珠嫁过去了,是不是户口也要改成农村户口?”
“以后明珠靠什么生活是靠那个干事那少的可怜的、要养活一大家子的工资,还是靠明珠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去地里苦?”
向明珠的户口是出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农业户口转成城市户口的。
上辈子要不是她死的早,明珠怎么可能会嫁给崔继新,任由户口由城市转成农村呢?
这年头农村户口和城市户口之间的待遇和含金量可不一样!
农村人嫁到城里来她的户口不会成为城市户口,但是城市户口嫁到乡下去,那么她的户口百分之百会跟过去。
“难不成是靠咱们一家接济明珠?这一点我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天佑会答应吗?在天佑的心里,你的资源和我的资源都是他的东西吧?”
“以他的性子他不会闹吗?他要是再娶一个进来能看着我们无休止的资助明珠?”
朱慧摆事实,讲道理,把一切的东西都往不好的地方讲。
向长征的眉头死死的皱着,作为一个既得利益者,向长征光想着以后要资助向明珠的生活他就觉得异常难受。
毕竟在向长征的心里,向明珠和他那几个出嫁以后就再也不和娘家来往的姐姐一样是一个外人。
既然都是外人了,他的钱,他的资源为什么要给她花?
老向家只有天佑才是他的根。
“你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天佑在你的心里是那么不顾念亲情的人?”
“再说了,明珠没有在咱俩跟前长大,咱俩怎么补偿她都是应该的。到时候年初嫁的时候,咱们把他的嫁妆给的足足的,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崔继新今年才23岁,个人能力很强,长得也算是不错,和咱们明珠挺配的。”
“明珠嫁给他谁会说嘴?”
“再说家庭负担,现在哪个家庭没有负担?只要夫妻俩齐心协力的把劲儿往一处使,日子还愁过不好?”
“现在的农村和咱们以前那会儿的农村不一样了,现在的农村都是集体生产,人多力量大。个人想要吃饱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
“再说了,那几个小的也能帮家里干活了,咱明珠嫁过去了也有人帮衬。”
“行了,事情就这么决定了,你今天在家里面好好的收拾收拾,让黄阿姨去菜市场多买两个肉菜,晚上我带小崔回家吃饭。”
向长征说完直接翻身下床,朝着卫生间走去,朱慧说的那些话,他是一点也没有放在心里。
朱慧瞥了一眼看到了他裤子上那深了一块的印记,胃里一阵干呕。
朱慧是真的很庆幸自己在生了明珠以后就没有再和向长征同过床,否则她得恶心死!
朱慧觉得这样子还是不行,他一会儿得带着明珠和黄阿姨去医院做个体检,别被向长征染上了什么传染病。
她刚刚可是看见了,湿的那一块地方是后边!
一个成年人,一个身体机能没有任何问题的成年人会出这种事情,除了跑肚子以外就是另外一种原因了。
朱慧以前听说过的。
真他妈让人恶心!
在去小院之前,朱慧就猜到向长征在外面可能有女人了。
她万万没有想过向长征可能荤素不忌,不仅女的来男的也要。
朱慧奔到窗前捂嘴干呕。
等她收拾好自己时半个小时已经过去了,她拉开房间门走出去,向长征刚好从卫生间内出来。
他脸色有些难看,走路的时候脚步也非常的不自然。
向天佑黑着脸,没有跟朱慧打招呼,眼神也没有往向明珠那边多看一眼。
就仿佛她俩是不存在的一样。
黄阿姨更是被他当成了空气。
在向长征往餐桌走来时,向天佑的眼神揶揄。
向长征白了他一眼,向天佑笑了笑。
若不是在小燕看到了他们的燃冬事迹,向明珠他们根本不会把向长征和向天佑往那方面去想。
这会儿坐在餐桌前,瞅着他俩眉来眼去的样子。无论是朱慧还是向明珠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恶心。
当向长征看向桌子上的食物时,刚刚还带着些许春色的脸瞬间变了神色。
“黄阿姨你怎么做饭的?这菜里都是辣椒,让我怎么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