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卜算子一转头，看到了正从电梯出来快步往这走的谢奶奶，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谢奶奶一路小跑，脸色焦虑：“怎么样了，小玉今天还没有醒吗？！”
距离车祸发生那天已经一个多星期，距离第二次抢救也过去了好几天。
可从二次抢救的那天起，肖初玉就好像安然睡着了一样，虽然没有再恶化，且指标一直在好转，可也没有醒。
“奶奶，小遇还没醒，但是医生说了，现在小遇的状况越来越好，应该很快就能醒了。”卜算子安抚谢奶奶。
也是安抚他自己。
“小玉他一定会醒的，肯定！”
“他们前几天就这么说了，可......”谢奶奶脸上的皱纹都深了很多，眼神悲伤地往重症监护室看，头上的发夹都好久没戴了。
“我也想进去看看小玉。”
“奶奶，有老谢在里面，你不用担心。”
“小敛今天吃饭了吗？”听到这儿，谢奶奶转而问起了谢敛。
“吃了，中午我给他带的三明治。”卜算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个多星期了，谢敛只吃了三顿。
整个人明显的瘦削下来，要不是还有阴谋要查，他恐怕谢敛一口也吃不进。
“请问这里......这里是肖初玉在的病房吗？”
一道干涩的声音突然响起。
卜算子和谢奶奶转头一看，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几个十八九岁的男生，其中一个坐着轮椅，腿上打着石膏，另外两个推着他。
“是，你是.......”卜算子顿了一下，想了起来，“你们是小玉的舍友吧？！”
随后，他又看向那个坐轮椅的帅气男生：“你是那个和小玉一起出车祸的学生？你现在没事儿了吧。”
“我没什么大事儿。”顾燃风眼睛刷地红了一层，“我只是昏迷了，脑震荡加骨折，几天前我就没事儿了，我想来看小玉，但是一直没找到他被转院到哪里去了。”
“没事儿就好，你们这些孩子都是命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谢奶奶难受得喘了口气，“希望小玉能和你一样，尽快恢复。”
“小玉今天还没有醒吗？！”庞一成着急地问。
他们是从昨天的报道里看到小玉被转到这里的，当时报道说小玉在好转，他们还很高兴来着！
怎么现在还没有醒，难道小玉要成植物人.....不不，呸呸呸！绝对不会。
小玉一定会好起来！
“还没有。”卜算子摇头，“他还在重症监护室，你们想进去看他是不可能了，等他醒来，你们再来吧。”
顾燃风抓着轮椅扶手的手指突然用力，手背上青筋裸露。
他眼睛越发地红，似乎在忍着什么巨大的痛楚。
庞一成低头：“顾燃风，要不我们过两天再来？”
顾燃风没有说话。
袁鹏站着，努力往重症监护室的窗户看了一眼，试图看到里面的场景，可窗帘拉得严丝合缝，根本没有任何一条缝让他能“偷窥”到一点点。
庞一成：“顾燃风？你说话呀，你要是想再等一会儿也行，我去买点东西，咱们晚上在这儿随便吃点。”
顾燃风霍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看着卜算子。
“是我害了肖初玉，是我害了他！”
卜算子一愣，随即猛然变了眼色，跑到顾燃风面前：“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是我害了小玉，要不是为了救我......小玉一定不会、不会这么严重！”顾燃风眼眶里控制不住积蓄出泪水，他看着紧闭的重症监护室门，情绪逐步崩溃。
“当时车撞过来的一瞬间，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是小玉一下子扑了过来，他把我往左边推，让我最大化地避免了被撞！”
“而且...不，不止......我们被挤压的时候，小玉的身体在我右边，也在我上面，我半个身体都被他压住了，纵使是这样，我的右腿还是骨折了，要不是小玉......我现在可能已经死了。”
顾燃风哽咽痛苦，眼泪完全忍不住。
他这些天脑海里一遍遍不断闪过肖初玉扑来的瞬间，那瞬间的开始他甚至还心思旖旎乱飞了一下，直到下一刻耳边突然炸开了那铺天盖地震耳欲聋的恐怖碰撞声。
他甚至还记得肖初玉扑来的时候，车正好行驶到一个拐角。
太阳光乍然从高楼大厦的缝隙里穿过，带着锋锐刺目的直线，一下子从窗户照了过来，肖初玉身影仿佛犹如被金色的光环勾勒，映衬得他脸颊上的细小绒毛都亮澄澄了起来。
美得他窒息。
也下一秒痛苦得让他窒息。
肖初玉身上的温度和清爽气味第一次贴他那么近，将他包裹......可随之而来的......
却是可怖的死亡轰响和汹涌落下的腥味血液。
他被压在了废墟下面，是他最喜欢的少年拯救了他。
而他最喜欢的人直到现在都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没有醒来......
顾燃风极其痛苦。
汹涌难以扑灭的爱意和痛苦都成倍增长，这些天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夜不能寐。
甚至都不想苟活。
肖初玉，肖初玉......肖初玉！
这三个字彻底将他缠绕，犹如窒息的网，可他心甘情愿，甚至虔诚地想要永远屈服。
“是小玉他......”谢奶奶听明白了所有，她一怔，眼底的难过和心疼一下子化作了眼泪，要流出来。
“这孩子总是这么好，总是这么好......”
谢奶奶喃喃地抹着眼角。
她这个时候居然宁愿肖初玉自私一点，心机一点，也不想这孩子纯善得仿佛一块透亮的冰。
“吱呀。”
一道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几人抬头，发现重症监护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一个穿着防护服的高大瘦削身影走了出来。
是谢敛。
没有戴口罩的谢敛。
那双经久漆深的眸子扫过来的一瞬间，顾燃风突然浑身僵硬。
谢敛看着面前坐着轮椅的男生。
青春，健康，五官还可，和他的阿玉年龄相仿......
重症监护室的门隔音都极好，他明明不该听见外面的声响，可刚刚那些话他竟然一字不落地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感受。
恨？嫉妒？迁怒？
好像都有，也好像都没有。
但最后都归难以压抑的心疼里。
他的阿玉愿意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帮助别人，那他自然也不会做出什么对抗和反对，可他的血液为什么像烧满了火，他多想他的阿玉只顾自己。
他多想......
里面躺着的那个人是谁都好！
但别是他的阿玉。
“敛，敛神。”庞一成被这气势压得一瞬间僵住，但转眼又反应了过来，忍不住崇拜地喊了一声。
谢敛这才看向推着轮椅的一个又高又黑的大胖男生。
他想起来了，他之前加过这人微信，当时他还只是想着让这男生时刻报备阿玉在学校里的情况，但后来又不了了之。
“你们都回去吧。”
说着，谢敛转头看向了谢奶奶。
“奶奶，你也回去，等阿玉醒来，我给你发消息。”
“小敛，你看你的脸都瘦得要凹进去了，你这些天也不吃饭，也不睡觉，小玉醒了后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好受的。”
“奶奶，我没事。”谢敛没心思解释太多，他转身离开，卜算子看了几人一眼，连忙跟上。
他压低声音。
“老谢，警局那边......和你昨天预料的一样，怎么办？”
......
看着谢敛和卜算子去了走廊尽头的厕所，谢奶奶转头看着顾燃风几人。
“你们几个孩子别待在这儿了，快回去吧，等小玉醒了，你们再来。”
庞一成看了袁鹏一眼，又看向顾燃风。
“顾燃风，你说呢？”
“我想待一会儿，一会儿我们再走。”顾燃风眼睛死死盯着重症监护室的门，眸底颜色粘稠不清。
他想陪肖初玉一会儿，就算看不见。
他也想待在离肖初玉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