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屡屡催战,洪承畴无奈,只能率主力出战,解锦州之围。
皇太极见明军主力出动,当即亲征,在家中待了没有一个月,多铎便又要出征。
这次战役,规模浩大,大清几乎是举倾国之力,明军人数,也在十万往上,前途未卜,临行之前,多铎叫来府中妻妾子女。
一一抱过孩子们后,多铎单独将多尼叫出来,叮嘱道:“你快六岁了,是个大孩子了,阿玛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好额娘和弟弟妹妹们。”
多尼答应得认真,“是,阿玛。”
众福晋面面相觑,那拉氏与两位侧福晋小心将目光投向陈颜,她坐在上首,怀中抱着乌云珠,一言不发。
这样的话,几乎等同于向众人昭示多尼继承人的身份,在大清,向来是母子互为依靠。
一击不中,不能去除遮蔽幼子的大树,等母以子稳固地位,等待她们的,只有咎由自取的灭顶之灾。
铤而走险,走对了,前途无限,走错了,尸骨无存。
显然,她们走错了。
陈颜明显感觉到几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没有看她们,而将目光投向多铎。
多铎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抱过她怀中的乌云珠,“小乌云珠,阿玛要走了。”
说完,他低下头,亲了亲乌云珠的小脸,如此亲昵的举动,无异于告诉王府中所有人,他并不怀疑小格格的身世,而将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
这对几位曾经联手的福晋而言,无异于噩耗,她们的心全沉到了谷底。
佟佳氏脸色有些难看,伊尔根觉罗氏依旧一脸不忿,陈颜抬眸去看那拉氏,她的目光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多铎对那拉福晋和两位侧福晋、庶福晋们道:“我不在家,家中一应事物,由大福晋做主,我已经交代过她了。倘若,我真遭遇不测,我身后,也不需要任何人殉葬,你们自行改嫁。”
一听这话,众福晋齐齐站了起来,“贝勒爷。”
事关国家前途,皇太极率诸王贝勒、章京参政,郑重拜祭过堂子。
堂子,谒神之处,萨满献酒,并擎神刀祷祝,皇太极与诸王贝勒坐享殿檐下,随着拍板唱满洲神歌的赞礼者一起抚掌唱。
他们走后没有多久,崇德六年的第一阵寒风吹到盛京,身体已到强弩之末的海兰珠便倒了下来,福晋们轮流进宫侍疾,到陈颜时,海兰珠已经病的意识模糊,连身边人都认不清了。
她听见海兰珠兀自低语,凑上前一听。
“额吉……”
“布木布泰……我要告诉额吉,你这个坏姑娘。”
她还叫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声音太低,陈颜没有听清,似乎是皇太极。
生命的最后,海兰珠呼唤了她短暂三十三年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生她的额吉博礼,陪伴了他大半生命,分开又重逢的妹妹布木布泰。
太医已经束手无策,陈颜立刻让人去请哲哲和海兰珠。
布木布泰带着方喀拉匆匆赶来,她没日没夜的照顾海兰珠,自己的身体也快要撑不住,哲哲不得已,强行让人将她带了回去。
她扑倒在海兰珠窗前,拉着姐姐的手,“额格其,你不要离开我。”这一刻,端庄稳重的庄妃哭的孩子一般。
海兰珠伸手,抚摸她的脸颊,朦胧中,她想起了自己出嫁时,小小的布木布泰也是这样,抱着她,哭闹着,“额格其,不要离开我。”
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长大了就要出嫁,长生天让她们降生在一户人家,做了同父同母的姐妹,让她们一起快快乐乐的长大,却又在某一天,一定要她们分开。
“额格其,额吉很快就来了,皇上也要回来了,你再等等,再等等。”
海兰珠点头,“我再等等。”
她这样说着,目光却渐渐涣散,哲哲走到关雎宫门口,只听见布木布泰撕心裂肺的哭声,“额格其。”
前线,皇太极正与明军主力决战,科尔沁的骑兵在吴克善带领下,也赶到了前线,战火滔天,两军厮杀正酣。
这时,皇太极接到盛京传讯,宸妃海兰珠病重,请皇帝回去见最后一面。
一方面,是入关大业,另一边,是病重弥留的海兰珠。
皇太极义无反顾的决定返回盛京,在将军务分别托付给诸王贝勒后,他顶着严寒从锦州启程,要赶回盛京,去见海兰珠最后一面。
他的身体也并不好,原本就是带病出征,出征当日,鼻血横流,不得不暂做休息,过了几日再率大军出征。
回盛京途中,又旧疾复发,鼻血横流,头晕目眩,不得不停留驻跸。
皇太极派内大臣几人提前赶回盛京,查看海兰珠近况。
归程的马蹄声响彻宽阔御街,几大臣抵达盛京,皇宫方向却传来海兰珠薨逝的消息,他们急忙回禀,等皇太极赶到,等着他的,只有冰冷的棺椁。
坚强威严了半辈子的大汗、皇帝,此刻在海兰珠的柩前痛哭流涕,诸王与内大臣们纷纷劝慰,皇太极这才止住眼泪。
海兰珠的葬礼,一切从厚,皇太极前半生呼吁人薄葬,到了自己,却是极尽所能的想要给海兰珠丰厚的葬礼。
冬季天冷,土地冻得坚硬,掘土不易,陵墓修建缓慢,于是海兰珠的灵柩暂时停在盛京外五里,只等各种仪式结束、陵墓建成,再行安葬。
陈颜与诸公主、诸王贝勒福晋一起,送海兰珠的灵柩出盛京,送完返程之际,一旁博克托忽然倒了下去,琪琪格慌忙扶住她,“额娘,你怎么了?”
陈颜与巴特玛、杜勒玛赶紧将博克托扶到帐篷,大夫来看过后,“福晋是伤心过度,需要好好休息。”
没过多久,博克托醒了,杜勒玛仿佛知道什么,抱住了她,博克托扑进杜勒玛怀中,呜呜哭出声来。
巴特玛悄悄将陈颜叫到一边,“十二哥出征之前,硬带回来个女人,你知道吧?说是那女人还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
陈颜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她是想告诉博克托的,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