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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其他类型 > 退休守护者在蓝锁当打工人 > 第164章 死得凄美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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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宫剑优并非脸盲迟钝到意识不到绘里世很漂亮这件事,但这样清晰直观的感受却还是第一次,直到她拎着衣袖踩着木屐踢踢踏踏地走到他身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冷不丁地问:“很好看?”

他下意识地点头,回过神来才发现提问的人是谁,一下子红晕上脸,在已经上过妆的脸颊上也格外明显:“呃,那个,我……”

“是吧,人靠衣装。”绘里世扒拉了一下层层堆叠的袖口,“感觉穿上这身行头人人都能变成公主……连马狼都行。”

雪宫剑优觉得迫害马狼照英大概是这对青梅竹马的爱好。

“锦上添花。”他认真地回答。

“真会说话啊雪宫君,难怪是人气模特呢。”绘里世感叹,看看他身上的狩衣,“这次你是演源赖朝?”

“不,是清水冠者义高。”

“啊?”绘里世闻言有些纳闷,“义高去世的时候不是才十二岁吗?”

她说着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他的身高,用这个动作阐释了话语中的未尽之意:你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二岁吧。

“所以是幽灵。”他微笑,“守护在大姬身旁,伴随她的年岁一起长大,见证着镰仓幕府的盛衰枯荣,却因为生死的阻隔而对她注定倾覆的悲剧命运无能为力,这就是老师想在这次拍摄中传达的情感。”

寿永2年春,源义仲遣长子义高入镰仓为质,以大姬、义高的婚约为条件,进行了议和。然而次年正月,义仲战死,赖朝为绝后患,将义高也处死。

至于本应是镰仓幕府的主宰者的源赖朝在这次拍摄中则并没有扮演者,仅以铠甲来表现形象,以示他的强权。

今天恰好是阴天,和室内满目昏暗,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呼之欲出,绘里世按照摄影师的要求跪坐在了乌木地板上,面对着那具同样呈跪姿、将笼手按在膝上横着的长刀上的威武大铠。

建久5年8月,赖朝之甥、京都贵族一条高能赴镰仓求娶时年十七岁的大姬,却被后者断然拒绝,史书中对这件事仅仅记载了寥寥几笔,但后人猜测,对彼时已经受封为征夷大将军而又多疑滥杀的赖朝而言,长女的忤逆也许会深深地触怒他。

因为昔日慈和的父亲在自己面前露出的暴怒的神情而感到惊悸与悲哀、因为违背了世俗对「女儿」这一身份恭谨顺从的要求而痛苦、却又坚守着内心而不肯低头,这是摄影师要求绘里世需要从微表情和动作中表现出来的情感。

对此,绘里世只想说,您要不要自己试试看呢?

旁观的雪宫剑优微微蹙起了眉头。

他过去很喜欢这位摄影师,他的技巧无可挑剔,作品中又透露出独特的哀婉之美,如同将一树开到极致的樱花定格在了将要凋零的那一瞬间,但现在他看着他一遍遍要求绘里世低眉顺眼、将眉目间飞扬的神采收敛为沉默与黯然(摄影师的原话是“你不要一副随时都能掏出刀来砍了赖朝的头的表情!”),心里却突然生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

他觉得摄影师有些没眼光。

诚然,绘里世按照他的要求表现出来的幽静如画的姿态依然很美丽,很契合接到这份拍摄工作后他补习的那些背景相关的历史知识中贞静温婉的贵族少女,但在他心目中,绘里世身上真正美丽的地方,是和这些东西大相径庭的。

是什么呢……

他这样出神地想着,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幕拍摄场景已经结束。绘里世这一次披挂上了全套的十二单衣,在袿衣外依次套上浆得笔挺的打衣、垂领广袖二重织纹的表衣、花纹绚丽的唐衣,她甚至无法独立穿戴这身繁复的行头,必须要有人从旁协助。

虽然大多是绫罗丝绸的质地,但堆叠嵌套起来还是有点沉,她试着抬抬手臂,对服装师感叹:“我觉得穿着这么一身衣服,要是遇到刺客肯定是跑不掉的。”

服装师蹲在地上忙着为她抹平影纱的裳上的细微褶皱,假装啥都没听到。

当绘里世从更衣室走出来的时候,雪宫剑优还在恍神,直到她面露疑惑地拍拍他的手臂才遽然惊醒,看她似乎是想和他说什么,却突然扭过头去,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喷嚏。

……这套熏香里里外外都用熏香熏了个遍,她鼻子痒了很久了。

“你想什么呢?”她吸吸鼻子,瓮声瓮气地问。

“我觉得,大姬有些可怜。”他的脸上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嗯,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艳尸审美吧。”她回头看了一眼摄影师,压低声音但一点都不客气地吐槽,“我发现他就是喜欢历史上这种命运悲惨的女性,在他的镜头里只要死得够凄美就够了。”

她向他笑笑,露出漂亮的牙齿,这是摄影师心目中的「大姬」绝不会露出的神情,在雪宫剑优眼中却一下子就和史书上那些面目苍白模糊的形象区别了开来,变回了在决赛的选手通道前言笑晏晏地为他们加油的那个少女。

他忽然恍然大悟。

下一幕的拍摄场景是在廊道里,与一条高能的婚约不成后,赖朝又希望大姬入内成为后鸟羽天皇的后妃。

向京都的使者见礼后,大姬避到了室外,遣退了身旁的侍女,在廊下跪坐下来,静静凝望着庭院里雨中摇曳的花木。

她容颜之美、肤光之盛,即使在锦衣华服的包裹下也无法被掩盖分毫,仿佛那些纹路流光溢彩的质感并非来自于刺绣它们的金银丝线,而是被她衣袖中她自己散发出的光芒所映亮了一般。

但她的神情中却覆盖着恍惚而哀凉的影子,像是想起了那时在行礼后抬头向她微笑的少年,镰仓的海如无常的人世般拍打着海岸,连坚硬的礁石总有一天也会被消弭去痕迹,被寄予希冀永世不落的幕府也终将倾覆,但那一天实在太远了,她已经等不到了。

她只是感觉有些累,于是慢慢闭上眼睛,倚在廊道的围栏上睡着了,眉目在睡梦中久违地舒展开来,像是正沉浸在一场美梦中,像是永远不会再醒来。

穿着白色狩衣的少年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伸出的手仿佛是想抚平她眉目间因为长久忧郁而已经无法散去的阴影,却因为生死的阻隔而停在只差毫厘的距离,再无法寸进分毫。

幽灵的眼睛里尽是沉甸甸湿漉漉的哀怜,如同剔透的夜露,将会在下一个晨光降临的黎明悄无声息地消散掉。

如绘里世所言,这的确是很凄美的一幕,层层叠叠的衣摆如同蝴翼或者花瓣般将她簇拥在其中,让她看起来仿佛一只濒死的蝶、将败的花。

只有雪宫剑优看得到她垂落下因为装睡而不自觉地颤抖着的睫毛,一滴雨水落在上面,让它们抖动的频率变得更厉害了起来,直到把这滴水抖落下去,她才停止了动眼的小动作,嘴角一翘,露出一点稍纵即逝的轻快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