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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

很多际遇。

不是我们能想象。

能置身事外就是一种幸福。

这个故事,是我辗转听来的。

算一算,大概是第三手。

人们说起他们的故事的时候,通常用的是一种戏谑的语气。不痛不痒,克制着,刻意与故事里的人和事物维持距离,却让故事里的人比现实更亲切。

却更令我感到痛苦。

我听到故事的时候,龙门的上空正飘着我从未见过的大雪。

记忆中的笑颜与欢声笑语,在这场大雪中由远及近。

炽热而寒冷。

让我渐渐失去了表情。

“喂!你怎么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过是别人的故事。”他用挑衅的眼神,嘲笑我的多愁善感。

嗯,不过是别人的事。

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是和平常一样的早晨,我吃着豆浆,有人留在昨天。

我想和人讲讲他的故事,可惜这是拼凑出来的第三手故事,不知道他的形象会变成什么样。

无所谓了。

关于至死不渝的忠诚。

——

第一节

——

我是通过一个中二病认识那个过分严肃强大的人。

他的称号实在太多,就暂且介绍他为一个普通的萨卡兹人吧。

记得那天天很冷。

当然,这是一句废话,乌萨斯什么时候都很冷。

“这些蠢货,永远也抓不住高尚的灵魂!可笑!以为靠几条法令就能控制我们,真是可笑至极!”

中二病喘着粗气,骂骂咧咧从藏身的草料堆里走出来时,我正目送十几个穿戴整齐的军警消失在街道尽头。

就在两分钟之前,他还被人家追着,莫名其妙冲过来,把自己巨大的身体暴力塞进干枯的草料堆,在和我对视的时候挤眉弄眼拼命求救,笑得很皮条。

行行好帮帮忙。

那对灵活的眼睛拼命说着。

“你!看到刚才那人跑到哪里去了?”

“前面左拐。”

我受过专业训练,连做梦都在说谎。

他们马上相信了。

“谢谢你,我的朋友。你可以叫我格尔,我不是坏人。”

中二病从装草料的锈铁皮框子翻滚出来,站直,自我介绍的很随意。

未成年温迪戈站在黑色的塑料雨棚下,巨大的身体把门框塞得满满当当。

红色的鹿角,擦过屋檐。

真高。

和他对话,视线必须上移好几英尺。

脊椎病人有福了。

“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看着中二病拾掇着身上的稻草,一根接一根放回草料堆,突然没头没脑蹦出这一句。

“我?我是个爱国青年,致力于改变这个腐朽的帝国。”他说,眼神骄傲,一手用力擤鼻涕。

一根稻草被喷了出来。

“啊?啊。伟大,伟大。”我竖起拇指。

“必须的。”格尔也竖起拇指。

我们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下流行的话题,从电影排片到军事布阵,从文学史到世界局势。并肩穿过楼房密布的街巷,远离城中心喧闹的集市。

“你叫什么?住在这附近吗?”他问:“我好像在学校见过你。”

“奎宁,住在附近。”我答。

“今天可是工作日,你为什么不去上学?”

“你刚才不也在街上带头举牌子?”

“好吧。”中二病抓抓头,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们继续走。一路沿着阿尔巴特走到弗拉基米尔,最后来到城市边缘的无名石子路,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雪白平原。石子路尽头有块牌子,写了些关于战争英雄博卓卡斯替如何在这里击败敌人的事迹。

战争。

那这里应该是乱葬岗了。

雪下的太厚,除了太阳的余辉看不见什么。

黄昏给世界打上暧昧的光,衬抹着生死分离的惆怅。

一路上中二病嘴很碎,导致我完全没注意到时间。

鉴于我刚刚申请退学,和一个被军警满城通缉的家伙一起当街溜子似乎是个不错的打发时间的办法。

“你要不要听听我朋友的诗?他叫叶克多,是个天才,他的诗和名字以后一定会被云游诗人传播到这片大地每个角落。”

他说,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一本诗集。

嗯,好吧。他袍子那么厚,又那么大,从口袋里掏出什么来都不奇怪。

我同意了,找了块石头坐下来,示意他随时可以开始。

格尔清了清嗓子,开口。

古萨卡兹语叙事诗,很长。

“写的很好。”

可惜我完全听不懂。

听着听着,风吹过来,身边高大的身影挡了很多光,像是到了晚上。

风很舒服,光也正好。

所以我很快就睡着了。

但人家毕竟那么认真念了,至少要夸一下。

于是我又从昏昏沉沉的梦中醒来,整理有些乱掉的头发,向他这么说。

“诗写的很好。”

我说两遍。

他听见了,用那双眼睛饱含热泪上下打量了我下,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我,牢牢地,紧紧地,举高高。

感觉骨头要碎了。

事后他解释过,在他看来那只是一个拥抱。

“宁宁,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好吧,格尔。我们是朋友。”我轻轻笑了下。

敬我第一位温迪戈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