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午后略停了半日的雪,到傍晚时又稀稀落落地下起来,渐渐地又越下越大,到天黑时,便又是鹅毛一般的大雪。

阿璀原本在她祖父处吃过晚食,看着天已经黑了,况也已经打扰了祖父半日,这会儿也不该再打扰祖父休息了,便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去了。

只是才净过手坐下,接了槐娘塞过来的手炉,阿璀捧着手炉本想再翻几页书看看,抬头间看到窗外的雪扑簌簌落到窗棂上,突然兴起些别样的兴致来。

借着这点兴致,她遂起身披衣,又寻了帷帽戴上,自提了盏灯笼便出了门。

外头的雪不小,好在风却不大。

阿璀踩着松软的雪,行过关宅山坳树杪清溪泻雪院落庭园,自后门出,过坊间巷道,又至望园后门。

这会儿望园的后门自然也是紧闭着的,阿璀敲开门,守门的人一瞧见冒雪而来的阿璀有些惊讶,但也不曾多问,拱手便将人迎了进去。

阿璀问了府里的人,知道崔寄这会儿应该是在兰隅堂的。

从后门至一度斋阿璀走过很多次,闭着眼也能摸到,但兰隅堂到此处后门,却只有上次晏琛带她走过的那一次。

好在阿璀记性还算可以,沿着上次的路摸去兰隅堂并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当下便拒绝了要过来引路的人。

没有旁人在前,她一个人慢悠悠走得反倒自在,她走过曲折的游廊,目光扫过雪后的廊腰缦回雕甍绣槛的园景,不多时便走到崔寄起居的兰隅堂。

比之望园这处秀丽园林别处的飞阁流丹,偏处一隅的兰隅堂,当初建造的本就略显得古拙厚朴,而此刻新雪覆盖下的兰隅堂,更有杜门晦迹之韵,比起之前增添几分隐匿于尘世之外的孤冷。

阿璀站在兰隅堂院中,看天上寒英,看院中积玉,看檐上玉沙,看枝上琼花,看那边屋舍处窗户透出来的暖黄的光,以及窗上映出的隐隐绰绰的人影。

雪飞云起,夜窗如昼。

洁白的积雪反射出清冷的光辉,这处笼罩在银装素裹中的小世界,可称仙境了。

大约是听到院中有逐渐靠近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临院的窗户突然慢慢推开,窗棂上积累下的一层薄薄的雪,便也顺势被震落下来了。

崔寄看着慢慢走来的人影,没有撑伞,戴着的帷帽也已经薄薄地积了一层雪,她手中提着的灯笼在地上照出一圈暖黄的光。

崔寄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还早,没什么事情做,也睡不着,来瞧瞧兄长。”阿璀看到崔寄,目光一亮,快走了两步至屋檐下,隔着窗户与崔寄道,“兄长脚上的扭伤如何了?可还疼痛?”

“敷了药,肿痛消失大半,已经无碍了。”崔寄伸手轻轻掸去她帷帽上积上的一层薄雪,“这样大的雪,怎么不撑把伞?”

“有帷帽呢,再撑伞实在麻烦。”

阿璀摘下帷帽,随意抖了抖,将上面的雪抖尽了,这才举步进去。

走至屋内,有夹杂着墨香的暖气扑面而来,阿璀觉得比她起居的光天殿要暖和许多。

崔寄腿脚不好,到冬天便更重保暖,所以这屋内的炉火便也燃烧地更旺些。

阿璀将帷帽灯笼丢在外间,很不客气地便往里屋去了。

崔寄坐在窗前,瞧见她过来,忙让了一席给她:“来这里坐,靠着火炉暖和些。”

崔寄将窗户关得略小了些,但恰还能看到窗外院中景色。

阿璀坐下,瞥了瞥外头似乎比方才更大了一些的雪。

此时屋内和暖,屋外飞雪,阿璀想起从前与阿娘一起观雪的时候,而此时身边的崔寄也是她已经放在心上的亲人。

她觉得心中熨帖,微笑看向崔寄:“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她自然是许多年未曾再听到过“碎玉声”的,甚至从前还能听到声音的年岁,她还不知道此等“碎玉声”的意境,但此时,好像便能将那声音通过眼睛看到心里了。

崔寄听到她这几个字,目光在她身上落了落,好似看到了她的心里,但他也未曾说话,也偏头顺着她的目光方向看向窗外。

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雪,阿璀忽然道:“今年的雪不小,好在下在年前,年后估计天气会和暖些。”

崔寄便知道她方才虽在看雪,脑中却不知道天马行空地拐了多少个弯去了。

“今岁南方也算个丰年,有这样一场雪,明年估计也不会太差,只是也不能下得太多了。”崔寄顺着她的的话题说下去。

于是他二人的话题,便就这么从雪景转到民生粮产去了。

就这么闲谈往来间,已近亥时,阿璀忽然想起崔寄脚上还有伤呢,自己在这里这许久,实在扰了他休息,便欲起身告辞。

崔寄却笑道:“再过两日便是年节休假了,我这脚上扭伤,你阿兄这两日也不要我去参加朝议了,明日既不出门,晚些睡也无妨,阿璀若还不想回去,再坐坐便是。”

阿璀摇摇头,笑道:“太晚了,不打扰了,明天再来。”

阿璀主意既定,崔寄也不再多留,因此时已经很晚了,虽关宅后门与望园后门只隔着一条巷道,但崔寄也不放心阿璀单独回去,便唤来山泽,命山泽护送她回关宅。

阿璀也不推辞,起身时又想起一事:“我想在附近买一处屋舍,只是我来金陵才大半年,又不常在外头走动,想着兄长常在外行走,大约对金陵也熟悉些。不知兄长能否帮我留意留意,有哪处房舍可以购置的?”

其实以阿璀如今的地位,买个房子的事情,随便吩咐下去一句,自有人帮她安排妥当。

崔寄虽不知为何这样的小事阿璀还要亲自操持,还求到自己跟前来,但他甚至都没想过问一句阿璀置房的用处。

只道:“你既然要置房,不知对位置大小景致布局有什么要求没有?”

“对景致布局没什么要求,房子也不必太大,三五间屋舍就够了。位置也没什么太大的要求,生活便利就够了,不要太偏,但离关宅最好也不要太远。”阿璀想了想,道。

“这不难,交给我吧,回头寻好了告诉你。”崔寄笑道。

阿璀见他应下,欢喜道谢。

——————————

阿璀次日午后才回宫的,晚上到晏琛那里蹭了顿饭,才从晏琛那里知道,崔寄前一日扭伤了脚,其实还有个缘故。

昨日朝议时,议及郜阊,晏琛透露了些许想要攻伐郜阊的态度。只是他表达地隐晦,甚至可以说有些模棱两可。

这其实也只是晏琛隐晦试探朝中对郜阊态度如何的手段罢了,至于他真正的想法,如何能轻易便让别人揣度出来?

而偏偏这一试探,试探出主战主和的两方势力的态度。

很凑巧,主战的多是以功勋起家的新贵,而主和的多是投效而来的老世家。

当然也不是全部,主战的新贵里头,自然也有些主和的声音;而主和的世家里头,也夹杂了些主战的声音。

当时晏琛看着满殿争执论辩的众人,未曾明确表态,直到最后争论间息之时,他将这个问题点给了一直默默坐于一旁,始终冷眼旁观未曾表态的崔寄。

因先前晏琛表达出来中的意思,有意将人引向他应该是主战的态度,所以那时众人看着崔寄,觉得陛下问卫国公的态度,显然就是问给众人听的。

卫国公与陛下如何?

不用想也知道,他定然是会坚定地站在陛下那边的。

谁知道,崔寄竟然开口便是主和,十分直接地表明如今大渊根基尚未稳定,不宜轻易再起兵事的态度。

崔寄此言一出,主和的世家皆表示附议,主战的新贵看了看陛下的脸色,便开始与崔寄又争辩起来。

而崔寄却一改往日云淡风轻的态度,对于那些人的争论之言,他辩驳得十分锐利,到最后竟将对方驳斥得哑口无言。

只是主战众人哑然之后,一时陷入僵局,众人以为此事大约会推后再议的。

但上首一直沉默看着卫国公一人舌战半数朝臣的陛下却突然开了口。

“崔卿方才之言太过了。”

“某卿”二字,自帝王口中,似乎是有种君臣相得的客气在的,但晏琛对崔寄用“崔卿”二字,便显得生分了。

便是连朝中众臣也听出了皇帝陛下语气中的一些不满之意,都有些摸不清此时陛下对卫国公的态度如何了。

但崔寄却恍若未觉,他看向晏琛:“陛下欲以兵事再使百姓生离乱否?”

他这话语气倒是如常平静,只是落在众人耳中却是硬邦邦的质问。

众人都觉得今日的卫国公,好像是吃了炉炭,一句句的都炸得很。

而一向对卫国公颇为宽容的陛下,对于卫国公这质问之言,似有暴怒神色,但意外的,陛下只是沉默了片刻,便压下了几乎就要冲出来的怒气。

而就在这时,康宁侯却突然冒出来,二话不说便弹劾崔寄不尊君上,言行嚣张云云。

他的弹劾之言一出,也有一二跟随附议之人。

而余者众人面面相觑,卫国公何许人?陛下与卫国公之间何许关系?

像这般当朝当着卫国公面直接弹劾的事情,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而崔寄将徐节所谓的弹劾之言听在耳中,还是先前姿态先前神色,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徐节一眼,更别提出言自辩了。

而这样的完全不当回事儿的态度,却让徐节更加恼火,当下几乎就要指着崔寄的鼻子在斥上几句。

“徐公之言,我听到了。”崔寄淡淡一句,其实若非看在皇后与晏琛之间的关系上,他甚至连这一句都不想说。

崔寄这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让徐节更是一窒,本想再说上两句,但抬头看了陛下一眼,却见陛下已命退朝起身便要离开了,于是方才待要说出口的话也堵在半截了。

被崔寄冷待,就连晏琛也对他弹劾崔寄的事情置若罔闻,于是这不上不下堵在心口的一点怒气,让养气功夫一向很一般的徐节顾不得仪态地甩袖而去。

而走至殿外阶上时,崔寄正与旁边人说话,因他冬日里腿疾疼痛,行动受限,所以下台阶时要慢上许多,所以他身侧与他说话的人便也放慢脚步,始终落后他半步,给他搀扶借力。

而怒气未散的徐节从从台阶上匆匆走下去,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与崔寄擦身而过时,脚下一滑一个踉跄便撞上崔寄。

徐节自己倒是迅速稳住了身形,并未摔下去,反倒是崔寄本就腿脚不便,当下被一撞,脚下踩着雪一滑自然无法像寻常人一般能迅速稳住身体。

于是脚下一摔,便跌在台阶上。好在他身后方才与他说话的那人,一直扶着他给他借力,当下见他要摔下去,便下意识拉住,二人便在台阶上跌坐下去,这才避免了崔寄滚下台阶摔得更重的情况。

而旁边徐节看着跌坐在台阶上,被积雪湿了袍子的崔寄,假惺惺上前来搀扶了一把,关切了两句便扬长而去。

“康宁侯这性情……”晏琛与阿璀说完这件事时,阿璀结舌,一时竟然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徐节。

“先徐公芒寒色正,是端方君子。而徐节此人尺泽之鲵,又睚眦必报,实在难比其父。”对徐节的形容,晏琛言辞之间却不客气。

阿璀其实早前便阿兄对康宁侯多有不满,徐家的起势这位康宁侯确实没几分功劳,能到如今的位置,也只是运气了些罢了。

先徐公其实先前更看重的是次子,而徐节这位徐家长子相较于其弟,无论是才还是德,都要略逊色几分。

但很可惜的是,徐家那位次子,前几年便去世了,后徐公过世,徐家自然落到徐节手上。

而若论功勋,徐节本身也拿不出手几分,徐家如今的尊荣多来自当初先徐公的远见,当然如今也有些许晏琛因皇后之故的看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