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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平兜兜转转,来到一间密室。

密室无窗,以四盏盛放有夜明珠的水晶灯采光。

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茬的男人,正在自己的工具台上,锉着一块木板,发出“沙沙”的声响。

工具台周围,遍布各种木制、铁制的零件,暂时看不出作用;但组合之后,就会变成武林中人嘴上不屑一顾,心里趋之若鹜的机关暗器。

其中,最惹人注目的机关,是一只倚靠在墙壁上,伸直双腿而坐的巨人。

那巨人丈五身高,三人合抱粗,以精钢为骨架,硬木为肌肉,外面再镶嵌一层青铜片为鳞甲。

赵太平拱手施礼,然后在男人对面坐了下来,身旁就是这只巨人。

“墨先生,外面有个混蛋,在院子里一遍遍地转来转去,我有点担心被他看出端倪啊。”

男人停下动作,抬起头,木然的眼神穿过碎发,映得赵太平心头发冷。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人。”

……

萧麦搜至第五遍时,抬手摁住了额头。

王擒虎忙问:“怎么了?”

“头疼。”

“别着急,慢慢来。找累了就歇会儿。”

“掌旗可有发觉异样之处?”

“宅子修得有点绕。换成我,就修个整整齐齐的七进四合院,左右再各加两个偏院。这里七拐八绕的,一条超过五丈长的路都没有,晚上出门不怕迷路吗?”

王擒虎正吐槽,一个捕手跑过来。

“老大,外面有人求见。”

“查大案呢,不重要的事情先放一放,让他去县衙候着。”

捕手正要退下,萧麦心念一动,拦住对方:“何人求见?”

“行头有点像神教僧侣,就是邋里邋遢的,自称叫‘张逸’,身边还带了个姑娘。”

“阿逸来了!”

萧麦一喜。

赵宅的路虽绕,好在地方不算大,走两遍就能把路线记下来。

他快步回到大门口,张逸还没见到他,他已经先行嗅到了那股独属于张逸的味道。

张逸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她顾不上男女大防,抓住张逸的袖子,瑟缩在他身后。同时全身不住发抖,不知是因恐惧还是虚弱。

“来得可真快啊。”

萧麦骑着红鬃马,才赶在清晨时分抵达歇马镇,中途只睡了两个时辰——之所以要睡觉,是预感到赵宅有一场硬仗要打。

张逸中途接了个人,再折到歇马镇,居然只比自己慢了几个时辰。

“都说了我会轻功的嘛!”

张逸一句话解答了萧麦的疑惑。

“翠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萧麦萧少侠,很靠谱的一个人,有他在就放心大胆地指认。”

王擒虎上前,兴奋道:“这就是你说的证人?太好了!快带我们去找证据。”

见到王擒虎的官服,翠儿轻呼一声,吓得扯着张逸后退两步。

她坚信贪官豪强互相勾结,根本不信任穿着官服的王擒虎。

萧麦遂示意王擒虎先退下。

“翠儿姑娘,我是阿逸的好兄弟,请你像相信阿逸一样相信我。”

翠儿迟疑了一下,默默地点点头。

萧麦这才告诉张逸:“行,人就先交给我了,阿逸在外面稍候——可能会久一点。”

张逸一笑:“咋的,不让我进啊?”

“你不是算过一卦,此地大凶。”

“我又算了一卦,单枪匹马确实大凶,双剑合璧就成大吉了。走,一起!”

关键时刻,张逸送来证人,已是意外之喜,他愿上前助阵,更是喜上加喜。

萧麦忽然心念一动,想起张逸的卦象。

他一介游侠,对付赵太平,势必会得罪将门,是故卦象为“大凶”。

现在天塌下来有自己顶着,他自能无所挂碍地大展拳脚,是故卦象变为了“大吉”。

张逸的占卜是对的。

当然,萧麦信惯了唯物主义,不会轻信占卜。

他更愿意相信,卦象只是借口,张逸是查出了什么,权衡过利弊后才有前后不一的抉择。

众人护着翠儿,再次回到赵宅。

谁知,从前院走到后宅,没走几步,翠儿就迷路了。

见她踯躅无措的神情,王擒虎忍不住开口催促:“你不是刚从这里逃出来的吗?对地形应该很熟啊,怎么不认路?”

翠儿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没事的,有什么就说什么。”张逸轻拍翠儿的肩膀,将一缕温暖的真气输入到她的经络中。

翠儿的情绪稍作缓和,才结结巴巴说道:“上次逃跑时,有千珑姐带路,我没怎么记路。”

“啊?”张逸很是意外,因为翠儿这回说的跟以前不一样,“姑娘不一直说自己的记性很好吗?早知你忘了路,我就不带你来了。”

萧麦皱紧眉头:“赵宅也不是特别大,与姑娘易地而处,在下定会将路线牢记于心。”

“我是记得的,只是……这里跟我走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了。”

王擒虎质疑:“离上次暴雨才过去几日,不至于把整个宅子都改建了吧?”

翠儿本就害怕,这会儿更是被问得精神崩溃,捂住耳朵苦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小麦,你怎么看?”张逸一边问,一边再次安抚好翠儿的状态。

萧麦想了想,提出一个疑问:“姑娘当初,真是从赵宅逃出来的?”

翠儿点头:“这里的高墙,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大约因为主人是将种的缘故,赵宅在设计之初,屋舍和墙壁就比寻常宅邸要高,给人以很强的压迫感。

王擒虎又忍不住开口:“你记得自己是从赵宅出来的,又不认得赵宅的路,总不能赵太平还有第二个宅邸吧。”

“第二个赵宅?”

一语惊醒梦中人,混乱的思绪得以规整,识海内的地图,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赵宅之内,嵌套着第二个赵宅!”

“啊,啥意思?”王擒虎跟不上他的思维。

萧麦开始了自己的分析。

“京城之内能嵌套鬼市,赵宅之内自能嵌套赵宅。”

“本人的记性相当不错,会牢记所走过的路线,在识海中绘成地图。”

“可是,我在赵宅里面,走了一遍又一遍,连王掌旗都记住路线了,我的脑子里却始终一片混沌。”

“为什么?”

“诸位记忆路线,大多靠直观的标志物,我记忆路线,靠得则是逻辑。”

“赵宅的布局逻辑不对。沿着路线走,总会有段无法涉足的禁地。”

“这块禁地,大概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

王擒虎沉默片刻,又问道:“禁地在哪儿?要不把赵宅的管家抓了,严刑逼供?”

“不必。阿逸,借你一臂之力,我们飞上墙头,观察赵宅全貌。”

张逸目测了一下墙高:“小菜一碟。”

他伸出一只胳膊,抓住萧麦的后衣领,纵身一跃,就轻飘飘地飞入空中,落在了墙头上。

“喝——”

站在赵宅的制高点,萧麦扬起衣袖,发出一声长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