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宴之收到段灼的回信后,露出几分笑意。
段灼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至少没有借题发挥。
而且他还说,陆嘉敏在他手中,到时他回上京,可以一并带走。
这样一来,裴宴之手中便又多了一个把柄。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得松快许多。
同身边的人又商量了些事情后,裴宴之转身走出营帐。
过两日,他们准备夜袭汀州,秘密拿下汀州后再前往上京。
给陆永康来一个瓮中捉鳖,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走出营帐后,裴宴之看着外头有些刺眼的阳光,不由得半眯了下眸子。
而后再一睁眼,视线里便出现了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身影。
香凝穿着简便,满头乌发上也不过插着一支简单的素簪。
她站在枯枝古树下,伸手想要去触碰枝丫上刚冒头的嫩芽。
风吹来,将她的裙摆扬起,那一瞬,裴宴之从她身上看到了她一直想得到的东西。
她所祈求的自由。
那是他无论如何强求,也留不下的东西。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东西,所以就连风都那般偏爱她。
轻柔的风不敢高声言语,恐惊了天上之人。
“爷……”
成华的声音从裴宴之身后传来,同样也传到了前面的香凝耳中。
她回过神来,看到站在营帐门口的裴宴之,俯身行礼。
“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裴宴之抬手示意成华待会儿再说,而是上前走到香凝面前。
步子停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
“多谢大人关心。”
香凝待裴宴之的态度,同她待旁人的态度没有丝毫变化。
仿佛裴宴之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最普通的存在。
让裴宴之感觉,他们之间一同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她已经放下了。
轻描淡写的,毫不在意的,将他当做了一个,和旁人没有一丝差别的人。
这种感觉让裴宴之的心中出现了一股恐慌。
爱和恨都可以告诉他,香凝的心中还有他。
可她若是不在意,不在乎他,他又要怎么才能留住她。
香凝说完话后,就不听裴宴之回她的话。
她微微歪头,有些奇怪的看向裴宴之。
“大人……”
“再等两日就能回去了。”
裴宴之听到香凝的称呼,扯出个勉强的笑,落下这句话。
香凝听闻这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却也只是轻轻点头,应了声:“好。”
两人做过最亲密无间的人,自是最明白对方的反应是什么。
他的眼中有期许,她的心中无波澜。
裴宴之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很想再问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下。
如今无论问什么,香凝都只有一句,大人多想了。
香凝的余光看到裴宴之唇角那抹自嘲,悄然别开了视线。
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士兵快马加鞭奔来。
到了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急促禀报道:“大人,汀州内城传来消息,庆王似乎有所察觉,加强了防备。”
裴宴之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倒是警觉。”
原本打算夜袭汀州打对方措手不及,如今计划恐怕要生变。
“去传周大人来。”
士兵听到裴宴之的吩咐,赶忙去传人了。
“阿凝,我先去处理些事情。”
听到裴宴之的话,香凝点头,而后就见男人转身离开。
望着裴宴之的背影,香凝觉得他好像消瘦了许多。
刚刚近距离接触时,她甚至能看到他下巴处还未来得及处理的,刚冒出头的胡茬。
比起在上京,此时的裴宴之,可以用狼狈二字形容。
他如今所担的责任,是庆国的未来。
一旦失败,整个庆国都将陷入危机之中。
香凝有时候醒来,还能看到裴宴之的营帐亮着灯。
对于他而言,或许此时的他,不敢松懈一刻,唯有忙起来才可以让自己的心安宁吧。
她虽一直表现得对裴宴之毫不在意,可那些共同经历的过往,又怎能真的轻易抹去。
只是她心中所求的自由,让她不敢再对这份感情抱有期待。
他们从来都不是可以并肩同行的人,哪怕她的心,的确为他而喜悦跳动过。
裴宴之同人商议要事,营帐内的灯火,又是一夜未曾熄灭。
外面的人整装待发,走来走去的,香凝自然也有些睡不着。
香凝披衣起身,走出营帐。
月色如水,洒在这片临时扎营的土地上,四周静谧,唯有偶尔传来的士兵低语声。
她下意识地朝着裴宴之的营帐看去,那四周都是守卫的士兵。
似乎是不太想让人窥听到其中交谈的话语。
就在此时,营帐的门突然被打开,裴宴之走了出来,他面容憔悴,却在看到香凝的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阿凝,你怎么出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又藏着几分惊喜。
香凝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睡不着,出来走走。”
裴宴之看着她,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换了其他的话。
“汀州的事棘手,原本的计划怕是行不通了。”
“也只能委屈你在汀州再待两日了。”
香凝微微点头表示无碍,她来汀州,是为了避开庆王对路家的威胁,也没那么急着要回去。
反倒是裴宴之,似乎怕她误会什么,总是会强调这些事情。
这时,周大人从营帐中走出,看到两人,微微欠身行礼。
“裴大人,我等已商议出几个应对之策,只是还需再斟酌。”
裴宴之应了一声,又看向香凝,“你先回去休息,此处也不算太安全,有事就来寻我。”
香凝启唇,却没多言语一句,她转身离开,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前几日匆忙,下官也未曾问过大人,这位姑娘莫不是大人的……”
周大人看裴宴之面色有几分凝重,便抛出个轻松的话题。
裴宴之没有回答,只是说了句:“她是我求而不得的人。”
比起爱而不得,求这个字眼,似乎让周大人也愣了下。
裴宴之出身名门,自幼便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存在。
裴家仰仗他,贵女爱慕她,这世上,竟然还有让裴宴之求而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