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诗念完,裴鹤鸣睡眼惺忪地枕着沈殊玉的肩膀打哈欠。
沈殊玉刚想叫来奶娘把裴鹤鸣抱回去,一转身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裴含章。
“什么时候来的?”沈殊玉笑吟吟地问道。
“听你念到何处相思的时候。”
裴含章把裴鹤鸣从她怀里接过来,“累了吧,我抱一会儿……哎呦,这小子重了不少。”
“是啊,长得还挺快的。”
“你每天晚上都要这么哄他吗?”裴含章看着沈殊玉单薄的衣衫,有些心疼。
“小孩子嘛,都是这样要人哄的,他白天挺乖的,就是夜里爱哭。”沈殊玉解释道。
裴含章把睡着的裴鹤鸣交给奶娘抱回去,自己脱了寝衣外穿的那件袍子给沈殊玉披上。
“也不多穿点,这出来的也太着急了吧?”
沈殊玉笑嘻嘻地由着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然后往他怀里一钻,“现在不冷了。”
裴含章抱着她笑了起来。
月色正好,两个人早已没了困意,于是干脆坐到回廊下赏起夜景。
沈殊玉靠在裴含章的胸前,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和近在耳畔的心跳。
春夜里,凉风习习,两人偎依在一起却察觉不到冷意。
沈殊玉的身上带了一丝少见的慵懒。
她的发丝间隐隐传来一股幽香,裴含章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发。
沈殊玉抚摸着他的手臂,“你身上多了好几道伤疤,当时伤得很重吧?都回来了也不告诉我。”
“不是致命伤,怕你担心。”
战场上刀剑无眼,受伤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要是受了这么点小伤就跑到自己妻子面前大惊小怪,别说其他将士,就算是他大哥知道了也得笑话他吧,裴含章心里暗想。
沈殊玉抬头瞥了他一眼,“真要是致命伤,我还有见你的机会吗?”
裴含章讪讪一笑,没有答话,只是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又落下一吻。
“阿殊,后天我要和大哥一起启程回梧城了,一时半会儿就没法再回来看你了,大哥已经有与杨崇益合兵的想法了,到时我为前锋……”
裴含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能否往中原更进一步,就看这一次能不能打下北边那两座城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倒是你……”
沈殊玉转过身去一只手捧着裴含章的脸,认真地说道,“仗打得怎么样我不管,反正你人得好好回来,我不要一个人养孩子。”
话虽听上去冷心冷情,可沈殊玉眼中却流转着不舍,裴含章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颊。
“我知道,鹤鸣那么小,你又孤身一人在这儿,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们俩?”
沈殊玉搂着他的脖子枕在他颈间,微微阖着眼,嗔道:“笨,我说的是咱们俩的孩子。”
裴含章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半晌,他把沈殊玉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
“阿殊,你刚刚说什么?”
沈殊玉忍不住看着他笑,笑过以后半嗔半恼地说道:“没听到啊?没听到就算了。”
说完这话,她作势起身要走,裴含章赶忙搂住她的腰。
他圈着沈殊玉,把脸贴近她的小腹。
隔着薄薄的寝衣,沈殊玉感受到他略微急促的呼吸,呼吸间的那一丝温度一直传到了她的心底。
“多久了?”裴含章仰头问道。
他眼神亮晶晶的,声音也放得很低,像是怕惊扰沈殊玉腹中的孩子一样。
沈殊玉垂着头摸了摸他的鬓发,“三个月了……”
裴含章既高兴又懊恼,“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多找些人照顾你才是。”
沈殊玉把食指放在他的唇上,“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裴含章赶忙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衣服给她披上。
“那你最近有没有不舒服?”
沈殊玉窝在他怀里懒懒地答道:“还好吧,有时头晕,口味也有点变了,我自己起初没留意到,还是大嫂先发现了。”
“那你需要什么就去和大嫂说,她有经验……对了,鹤鸣现在越来越重了,你以后就别抱他了,有什么事就交给奶娘去做。”
“知道了。”
裴含章对女子有孕这种事该注意些什么一窍不通,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不知该叮嘱她什么,整颗心都揪到了一起。
沈殊玉忽然开口打断他的思绪,“含章,我有两件事想和你说。”
“什么事,你说。”
“第一件事是我从洛京带来的人,你这次离开时就把他们一起带走吧。”
裴含章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们是你的人,让他们留下保护你不好吗?”
沈殊玉摇了摇头。
“这些人个个身怀本事,让他们保护我是大材小用,既然你和大哥选择逐鹿中原,那就带上他们一起,若是上天保佑,或许有朝一日他们也能成为开国功臣,这才不算埋没了他们一身的本事。”
裴含章想了半天,还是有些犹豫。
“你身边还是得有几个高手,大嫂和靖宣的遭遇我不想让你也经历一次……”
“放心吧,朝廷现在自身难保,哪有心思绕到这边找我们麻烦。”
见他没有立刻答应,沈殊玉便拍板决定。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我还有第二件事要说。”
“嗯,你说吧。”
沈殊玉起身拉着他的手往屋里走去,“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
裴含章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后,一路往屋里走去。
一盏茶后,当裴含章看着那块代表着天子权威与无上荣耀的玉玺被摆到自己面前时,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他一只手抚着额头,手足无措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沈殊玉坐在床上,身上还披着他那件外袍,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这是怎么了?”
裴含章停下脚步,表情一言难尽。
“所以师公和先生表面上隐居山野,其实一直在暗地里替赵家找传国玉玺?”
沈殊玉好心纠正他。
“其实师公在世时就已经找到了,只是他那时没有和任何人提起,所以先生最初也是不知道的,直到我按照师公留给我的手札把这东西挖了出来。”
沈殊玉一番轻描淡写,自然地就好像在和他说明早吃什么一样。